廿安宫中燃起了熊熊大火,漫天飞扬的雪下了一夜,也未能扑灭。
天亮时,翡翠山上的火终于灭了,廿安宫也化作了灰烬。
定州无山,唯那一座皇宫所在的翡翠山,足够醒目,令城中百姓眺看一夜,黯然神伤。
自宫中出逃的宫侍带出了谣言……
听说,是那位俊美的永安皇帝亲自点的火,一把火焚尽所有,包括两位粉雕玉琢的小皇子。
——还有那位,与皇帝齐美,绝色倾城的晏冼马。
曙光绽亮时,下了三日的大雪倏然而止。
乾月将士们喊着震天的号子,猛力推动数辆冲车,撞破了定州城厚重的城门。
城楼上,拼死防守的永安兵没等来永安皇帝再次现身,遥见廿安宫的大火烧了一夜,也知大势已去,弃械投降。
即墨江年的战车缓缓驶入定州城。
为免城中百姓不安,他仅带了五万将士随同入城,以做接收定州及善后的准备。
卫菡留在军营,照料箭伤颇重的林天和,章丘泽等大将军随行。
料定城破,逃无可逃,永安朝官员于长街两侧摆上香案,自缚双手跪迎,以示降顺之意。
车轮辗雪,马踏浊泥,即墨江年昂长站于战车之上,眉目凛冽,遍扫长街两侧的降官。
这些降官无一不是关陇、河东的世家子弟,心中唯有自家权益,无有大局与百姓。
一朝兴兵,他们陪沈氏起事。
使上唐江山两分,陷于战火,致上唐百姓两年多来流离失所。
一朝兵败,他们立即自缚投降,无半分血气之勇……
略一垂眸,他冲骑马畔行的章丘泽道:“将他们一起押往廿安宫,集中审问崔康时下落。”
章丘泽立时领命,带兵将街道两侧的文武官员押聚,赶往廿安宫。
随军入城的乾月将士,于城中广贴告示:望要城中百姓勿惊,一切照常生活,城外的乾月大军不入定州城……
*
即墨江年行走于梁倒屋塌的崔府,目眦欲裂。
他朗目散大,急急四顾,喘息之间,口中白烟蒸腾,迷蒙了视线。
破败的崔府,唯有残垣断壁,唯有厚雪深积,显然早无人踪。
“卿月……卿月……”
“崔康时……崔康时……”
“衡儿……衡儿……”
口中轮换喊着这三个名字,回应他的,是破败的残墙荡回来的,他自己的声音。
他眼前一黑,身形不支,双腿一软,跪倒于积雪的地面。
身后,千牛卫们惊呼着冲上来,欲将他搀起,他伸手轻轻一摆,一撑膝头站起身。
失魂落魄地,他霍地转身,走出这死寂的崔府。
立身于崔府残破的朱漆大门外,见章丘泽匆匆来见。
拱手立于阶下,章丘泽禀道:“启禀陛下,那帮王八蛋只知崔康时,曾随同永安皇帝出征宁州,后再也不闻崔康时去向。”
即墨江年阖上双目,声音微颤:“传旨,重金传召曾于崔家供事的仆奴,凡给出崔家主君下落者,定有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