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刚
茂密的山林中,两个黄扑扑的身影一前一后穿行。前面那个身材颀长,手拿一柄白剑奋力劈砍丛生的灌木,后面那个高大健壮,轻轻松松走在前面那个开拓的小道上,只是偶尔会被树打到脸。
“哎呀,斫雪,没想到你有一天还会再次沦落成砍柴刀?委屈你了。”孟琅一边开路一边调侃斫雪,剑身随即闪过一道亮光,似在抗议。孟琅笑着哄道:“是是是,用您这金玉之身砍树臣实在该死,可眼下臣手里就您一把剑嘛。要不,让那大块头走前面?”
巨尸立刻停住脚,警惕地望着孟琅。他好笑道:“玩笑话而已。你不认识路?难道你不是这附近的人?”
巨尸默然。孟琅又问:“你记不记得自己跟仙鹤王是什么关系?”
巨尸陷入了沉思,有些焦躁地动了动。孟琅问:“不知道?”
巨尸迟疑地点点头。
“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巨尸茫然地望着他。
不应该啊。孟琅想,都成青煞了,记忆居然还残缺成这样。
“那你能说话吗?你现在可有嘴巴了。”
巨尸只盯着他。
难道这家伙生前是个傻子?孟琅腹诽。看来是问不出这家伙什么了。他叹了口气。
没走多久,他忽然听到了流水声,顿时高兴地喊道:“有水!”他兴冲冲地跑过去,一个小瀑布立即闪现在眼前,瀑底有一口碧绿的小潭,长不过一丈,宽不过数尺,如一块翡翠镶嵌在山林间。
孟琅三两下扯掉身上的袍子,一头扎入冰凌凌的潭水,潭水顿时浮上了一层黄蒙蒙的东西。
巨尸跟了过来,悄摸摸地把孟琅留在岸上的那堆破烂衣服拉过来,手探进袖子摸索着。过了一会,它疑惑地扯开袖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它对此不敢置信,索性把衣服整个倒过来抖开,却只呛了满口灰。
“咳咳!”
“你原来能说话?”孟琅好奇地问,他刚刚一直飘在水面上看着。
巨尸僵住了,忙把衣服藏到身后。孟琅爬上岸,扯过那件衣服,轻轻松松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件崭新的天青色道袍,接着又从那青袍袖子里拿出了中衣、裤子、鞋、道冠。
巨尸大为不解,忙抢过那破衣服上翻下覆地看,甚至干脆把脑袋伸了进去,却只顶着满头灰茫然地出来。孟琅见状,哈哈笑道:“你找不到的。”
巨尸气恼地扔下衣服,抓向孟琅,孟琅一躲,可还是被他抓住了袖子,只听刺啦一声,袖子断了。巨尸僵站在原地,心虚地把袖子揉成一团,扔到草丛中去了。
孟琅哭笑不得:“早知道就不逗你了。袖纳乾坤是法术,只要我想,把东西放进鞋子里都行算啦,你也下去洗洗吧,我给你找件衣服。”
这时候,污水已经被冲走了,潭水又恢复了青翠。巨尸默默地把自己泡进去,潭水又成了黄泥窝。孟琅盯着他,奇怪地想,这家伙能说话,能听见,偏偏看不见,难道他生前就是个瞎子?要不是那就是他死后才没了眼睛。
没有头,还被挖走眼睛孟琅陷入了沉思,这时,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
孟琅循声赶去,只见一个汉子倒在山坡下,正拿着斧头跟三四头狼搏斗。孟琅挥剑赶走狼群,那汉子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道谢,刚要站起来,又给钻出树林的巨尸吓得一屁股坐回去。
“鬼、鬼啊啊啊!”
孟琅忙说:“兄弟你别怕,他不是鬼,是我兄弟,只是因为脸上有伤才戴着面具。”
汉子闻言,勉强镇定了些,他好不容易站起来,一看到巨尸满身狰狞的伤疤,双腿又开始发软,等他瞧见巨尸双手悬着的铁链,就咕咚一声跪下了,哀嚎道:“二位大爷,俺没钱,别杀俺。俺还要回去养俺爸,俺媳妇也在等我,俺还不能死,还不能死啊!”
孟琅忙解释道:“我们不是强盗。”
汉子哪里敢信,还以为他们是在要挟自己,忙连连保证自己绝不会说出去见过他们。孟琅干脆拽过巨尸手上把那两条链子砍断了,汉子目瞪口呆,更害怕了。
天爷耶,这男的比那大高个更可怕咧
孟琅继续解释:“这链子是他犯了族规,族长让戴上的。”
“那,那你就私自砍了?”
“我就是族长。”孟琅违心地背锅。
“那,他身上的伤”
“我打的。”这倒是实话,可此时此刻,孟琅还真觉得有点说不出口。汉子望着他的表情更惊恐了,哭丧着脸问:“那,爷你要不是土匪,为啥不放我走?”
“我想问路。”孟琅看看汉子手边的斧头,笑道,“你是樵夫?太好了,你带我们一起下山吧。”
汉子欲哭无泪,只得带二人下山。孟琅瞧着齐腰高的野草,奇怪道:“这山上平时没人来?”
“大人有所不知,这山叫狼王山,里头有几百条条狼,哪有人敢来啊?”
“那你怎么来这砍柴?”
“因为就这山不姓方。”汉子带着怨气说,“方老爷说了,在村里砍柴都得给他交柴钱,那些树砍了要坏他风水啰!”他忽然站住了,惊慌地望着一个从林子里钻出的瘦老头。
那老头一见汉子,举起手中树枝就打,气冲冲地嚷道:“你咋又来这砍柴?死小子让狼叼走怎么办!”
汉子冤枉地喊道:“我又没受伤!”
“臭小子,这山是狼神的山,咱们不能进来的!”老头忽然看见了汉子身后光光鲜鲜的孟琅,惊诧不已,又往上一瞅,看见戴狼面的巨尸,腿登时软了,拉着汉子就往地上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