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惠帝微微颔首,似是接受了这样的解释,继而闲话家常般问道,“他那边,现下怎么样啊?”
夏侯芷没做声。
君王有些诧异,掀起眼皮看了过来:“嗯?”
“父皇。”夏侯芷蓦地开口道,“广陵殷家灭门案,是不是您授意所为?”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陷入死寂,安静得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这回,换君王沉默了。
而夏侯芷显然并不需要得到对方的回应,扬起凤眼,眸光灼灼,继续道:“从一开始,就隐约觉得不对,段少卿许是不清
楚,但官场上的事,儿臣可明白得很。”
“刺史的官阶和权力,确实不小,可还不至于达到遮天蔽日的地步。”
“他们太嚣张了,嚣张到几乎明目张胆,却又处处忌惮。”
“按理说,为求自保,那些墙头草早就该倒过来了,这次却出乎意料地坚定,咬死了不松口。”
“而这三日,段垂文那边的情况更是诡异,三十四具尸骸,在如此紧张的风声中,还能于一夜之间转移,不留痕迹,不惊动任何人,手脚干净利落到像是不曾发生过……”
“直到看见那枚图腾,儿臣才恍然,保皇令,父皇您的密令,原件定是烧了,不知怎么地,印到了那张废纸上,还恰巧被捡了去……”
“呵……”夏侯芷越说越是激昂,忍不住嗤笑出声,“想那段少卿信心满满,以为得到了您的支持和庇护,事情将更加顺利,绕是他再睿智,也料不到,原来幕后主使,就是他死心塌地效忠的……”
“大胆!”惠帝一拍桌案,满脸愠怒,“你这是在嘲讽朕?”
面容顿住,她默然了须臾,恭敬叩首。
“儿臣不敢。”
“哼。”惠帝捋了捋龙袍的宽袖,道,“不愧是朕最自以为傲的儿子,洞察力方面确实过人,不过,可别用错了地方。”
夏侯芷当即将额头埋得更低了些,在第一遍说“起来”时,没动,直到帝王再次开口,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惠帝斜着眼,盯着她打
量了片刻,却是笑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真没错,与那大理寺少卿一道才没两天,整个人便有了点改变,为父看在眼里,其实心里面是很欣慰的。”
他站起身,慢慢踱至窗台边。
“段垂文这人,日后能为朕扫清不少障碍,可重用,但像靳梁,亦是朕不可或缺的棋子之一,帝王权术,这其中的道理,芷儿你应该十分清楚,不需要为父再多言,至于广陵殷家……”
他抬眼看向窗外,微微蹙眉,似在回想什么,末了轻叹一声:“他家从祖上传下来藏宝图里,据说有长生不老丹的下落,朕便下令派人去取,没想到……唉,靳梁的方法是过激了些,但说到底,也是出于忠心。”
夏侯芷眼色一转:“那九皇妹呢?靳梁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连公主的命都不放在眼底,他的忠心,是否……”
“别跟朕提她!”惠帝突然一拂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朕养了她十几年,结果她呢,擅自留宿宫外,若不是发生后面的事,大抵已经跟着那个太监跑了!一个不听话的人,就没有价值,她的命比蝼蚁还不如,死了,也罢!”
经过伪装的喉结上下一个滚动,她平静附和:“父皇,所言极是。”
“好了,言归正传。”帝王缓了缓气,回到桌案前,端起桌上的参茶抿了口,“你这趟大理寺算是没白跑,既然事态明朗,朕也就不再拐
弯抹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