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掉的结局,骗不了的心,即墨江年要她面对,她唯有面对……
怅然跪倒在石碑前,宋卿月惨白着脸色,蓬乱着头,颤抖着手,奠下一杯又一杯酒。
平安素来不喜饮酒,她却想与他大醉一场。
她想为他庆贺,庆贺他得以与爱妻李慕儿死而同穴。
她也颇为担心……
黄泉路遥,不知他可会迷路,李慕儿可有等他,可有前来接他?
手抚冰凉的墓碑,她又将脸轻轻贴上,哑声:“平安,若你在那头一切安好,就给我托个梦吧!”
……
这些日子,饶阳太守鞍前马后,竭尽全力,打点崔家主君的丧事。
虽崔家主君亡逝时身边无一血亲,丧事却办得轰轰烈烈,颇为风光。
太守府被他出让,让给那位未来的准皇后及皇帝暂住,还住着一些受伤的枢密使。
那夜饶阳城中,羽林卫与崔家护卫当街激战,死了许多人。
凶案报到他处,他震惊赶去后,唯见满地死伤。
听百姓说,这些人是崔家的人,他便命人救了一些受伤的人。
这些日子他才听说,被救者,乃为枢密院的枢密使,其中更有两位,乾月皇帝爱重的亲信活了下来。
他后更张罗着,为崔家焚之一炬的祖宅重建。
正因如此,饶阳太守被乾月皇帝免于一死,松了一口气。
十日后,饶阳终于迎来,大波大波的崔家族人。
接到主君亡故的消息后,崔家族人自上京顶风冒雪,披星戴月赶来。
纵使乾月皇帝将出殡日期一推再推,推到十日之后,依旧未能等到他们,只能将崔康时入土为安。
主君以一己之身,换得阖族活命,崔家族人无不于主君墓前哭得死去活来。
崔家三兄弟跪在坟前,将纸钱烧了一把又一把,将香烛上了一回又一回,将泪水掬了一捧又一捧。
崔康月脸色乌青,双手撑于膝头,恨恨看着眼前冷冰冰的墓碑,哑声:“崔康时,我恨你,我恨你!”
崔康年冻得通红的双手撑于雪地,哽哽咽咽地,向大哥背着《文昌帝君戒淫宝训》
“孽海茫茫,恶无非色欲……灵台无滞,世泽垂荣矣。大哥,三弟都背下了,都背下了。”
而四弟崔康寿,则不停地抬袖抹泪,眸色血红,一言难出。
宋卿月怀抱玉衡,手牵珍娘,遥遥站在人群远处。
珍娘,怯生生一直回头看顾……
墓园外,即墨江年坐于马上,衔驻于万千甲胄被身的将士身前,透着无边的威严,看得珍娘害怕。
她仰起带泪的小脸,小心翼翼问宋卿月:“皇后娘娘,我爹爹走的时候,可有同你说起我?”
长寿将什么都告诉她了,她终于知道,这位叫了许久的“娘亲”不是“娘亲”,而是身后那个皇帝的妻子。
宋卿月蹲下身子,松开玉衡,抚上珍娘的泪脸,哑声:“你爹爹说,珍娘是这世间最乖的女娃娃,不哭不闹的,最听他的话。”
缓了一缓喉头酸涩,她又道:“爹爹说,他在那头一切都好,要你不要记挂他。”
珍娘望了望高如小山的新坟,望了望墓碑,终于仰天大哭。
“爹爹说会赶去余杭陪我看荷花,他骗了珍娘……珍娘再也没有爹爹……珍娘没有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