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鼻息,徐徐拂面,宋卿月于轻吮慢渡间定住了唇,睁开了眼。
犹记初遇晏元良,他一挑帘子一抬头,她只看了一眼他的容颜,便令她心上花开遍野。
崔康时突然呼出的鼻息化作了拂面的春风,再次激她心上花开遍野,灿烂夺目。
她的心有如鹿撞,再次啜满一口药,俯唇盖上他被吻至微暖的唇,舌头轻顶,顶开了他紧闭的牙关。
一口药汁,被她尽数渡下,她听得他喉间轻咽的声音。
“咕噜咕噜……”轻轻的声音,美妙远胜九天梵音。
欣喜地离唇,她竟见崔康时睁开了圆如满月的眼眸。
眼中一直死压着的泪水喷涌而出,双手如获至宝般捧上他的脸,她哑声:“……平安!”
崔康时近近看着她的脸,弥散的目光缓缓聚敛,抬起虚软的手,微凉的指尖抚过她满是血污的脸。
宋卿月不敢说话,怕眼前的一切是梦幻一场,流着泪,任由他触摸。
崔康时气息微喘,喉结数动,涩然哑声:“宋卿月……能看到你……真好!”
她大力地点头频频,哽咽应声:“我在,我在……平安……我想你!”
崔康时的手滑过她的脸,抚上她的后脑,颤抖着手,轻轻将她的脸按下。
她顺从地俯下唇,再次吻上他的唇。
崔康时由凉转暖的唇,轻轻吮上了她满带药汁的唇,辗转反侧,恋恋不舍。
他很累,似乎睡了好久,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宋卿月一遍又一遍亲他,令他万分欣喜,不愿醒来。
睁开眼,伊人确在眼前。
精力在一点点流逝,于这清醒的霎那,他管不了梦境还是现实。
他将她再次按下,需索压抑了三年之久的渴求。
温柔而甜蜜的吻,能缓解他五脏六腑的痛,能燃烧他本已冷却的身子,能令他暂时收回踏足地府的脚。
箭矢射穿了他的后背,根根深扎,体内如油煎火烹般煎熬,使他挣扎于黄泉路上。
可这黄泉路,他是要一人走的,这吻也终归要结束的……
松开她,他移唇至她耳边,气息轻促道:“我怀……我怀里有……有一封信!”
他怀里有一封信。
不,是一封放妻书——写于金秋九月。
那日,宋卿月私会了那个人,带着颈间“红梅”回来。
他立于花窗,将她颈间那夺目的红痕望住,“它们”于他眸底熊熊燃烧,烧毁了他心底本又生起的期待。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宋卿月终归不是他的,他一直不愿撒开的手,也必须撒开。
只是,他写了放妻书,却迟迟不愿给她——眼下却再也拖不得了。
他是个商人,有囤积居奇的嗜好,将宋卿月在心底屯了三年之久,不舍放手。
他终归是自私的,心底也带着恨意,置她于两难境地,一直与那个人名不正言不顺,令他心头颇觉快意。
人死万事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就像他的慕儿一般,撒手一走,令他梦中难遇,转眼不过一坯黄土。
他想抓住慕儿,延续与慕儿的甜蜜,却抓住了眼前毫不相干的宋卿月,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梦——终归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