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晴空万里,一轮红日自江心捧出,彻照渭江两岸。
于定州一侧远眺渭江对岸,久禁客船、江船的江面上,有密密麻麻的黑点,如猫冬之江鲫。
监守于江岸渡口的永安兵,于塔楼之上手搭凉棚眺目良久,攀下塔楼,如丧家之犬一般,直找江岸守备官而去。
这江船突然于对岸集结,显然非寻常之情。
未几,江岸守备官现身廿安宫,惊慌失措地朝晏元良扑跪而下。
“启禀晏冼马,渭江对侧似有大批江船集结,以下官等人目测,目前足有百艘之多。”
晏元良霍地自帝座起身,因动作幅度太大,头顶的金冠重重一荡,耳畔两根垂缨晃如狂柳。
快步步下陛阶,晏元良一把揪起江岸守备官的领子,俊美的凤眸瞪大,露出无边威慑。
“你若胆敢谎报军情,我定将你扒皮抽筋。”
守备官哭丧着脸,怯生生望着他道:“但请晏冼马去江岸一顾,以证实下官消息无误。”
晏元良凤眸寒凝聚敛……
皇帝带三十五万大军尽出定州,定州城唯余五万人马,若江岸守备消息属实,定州危殆!
他松开守备官的领口,直勾着眼神静默须臾,蓦地高声:“传信使来见。”
皇帝于宁州与乾月皇帝鏖战近两月时日,胜负未分,他却等不得了。
转身急急步上陛阶,他于玉案铺纸醮墨,疾疾书信一封。
书毕,取信于眼前,大口吹拂,以期墨迹干。
百艘江船,一船载人往少了算有两三百人,便足有几十万之众,他要皇帝快分兵回援定州。
晏元良拿信的手剧烈颤抖——一江之隔,江船若扬帆启航,一日便到。
折信封腊,递与传信使,他目眦欲裂:“八百里加急,信送不到陛下面前,你提头来见。”
信使郑重揣信入怀,急急拱手而离。
再次步下陛阶,晏元良一把揪起跪于地上的江岸守备,“走,带我去看。”
江岸守备慌忙应了,脚步虚浮地跟在他身后。
晏元良走得,迎头与一纤袅身影撞了个满怀,他一凛凤眸,将其一把推开。
女子重重倒地时,从怀中摔出一地果脯肉干,晏元良瞥见,止步低睨。
返身,他步近女子头顶,半笑不笑蹲下道:“听说你昨夜去见了宋卿月,这些果脯肉干,可是送给那母子二人?”
江秋灵看了看身边落了一地的吃食,伏着身子,讪笑着伸手,小心翼翼往怀里捡拾。
“许是冬日快到了,近日我嘴馋,这些都是我自己爱吃的。”
晏元良伸出手,柔柔将江秋灵搀起,弯腰替她拂了一拂衣裙。
“我好像说的是……你昨夜去见了宋卿月?”
江秋灵两手紧张地攥紧胸襟,护着满怀吃食,怯生生道:“她误了我五年时光,听说她在宫里,我自当去骂一骂她,再出一回恶气。”
晏元良弯唇一笑,伸手轻轻捏起她的下颔:“往昔你确实爱我。可来了定州以后,你便不再爱我……却还记着她的仇?”
江秋灵紧张地看着他,弱声:“晏郎自有陛下爱护,秋灵怎配再爱晏郎?”
于上京时,自江秋灵现,晏元良与即墨云台的断袖之情后,她的心便备受煎熬。
也领悟了,晏元良于她面一直维持的谦谦君子之风,原不过对她毫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