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问话,林天和勒马转身,冷道:“末将只负责冲锋陷阵,这些事,将军当问军中管理辎重事务的人!”
见他要溜,卫菡恼目,探手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子,将他连人带马扯回。
将脸凑近林天和,她切齿:“王八蛋,这一路,你给谁摆脸色看呢?”
林天和仰头回睨她一眼,淡然道:“将军想多了。”
她大力一扯他的领子,寒声:“马上就要渡江,渡江便要开战,将你的小性子给本将军管好了。”
林天和抬手,将她的手大力扯开,拧了眉冲她道:“你让末将离你远远的,却又嫌末将离你太远……将军可真难伺侍!”
她讶然,一瞪星眸恼声:“本将军何曾说过此话?”
林天和淡然拱了拱手:“将军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末将还待去盘查江船数目,恕不奉陪。”
看着林天和打马离去的背影,卫菡挠了挠腮,自言自语:“我何曾让他离我远过?”
这大半年以来,林天和日日在她面前打转,窘态百出。
她虽不愿接受,却也被他逗得开心,很是缓解了她对宋玉书的思念之苦。
只这一月多来,林天和一见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也不知吃了什么药。
一阵入冬的江风拂来,将她满脑门心思拂散,她打了个哆嗦,目光眺过渭江对岸。
此际清晨,江上白雾一片,对岸的定州城笼于烟雾里,不见半丝影迹。
她将身上的大红披风拢了拢,长长一叹。
那渭江对岸的定州城里,囚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为她出谋划策,亲手将宋玉书推到她面前的宋卿月,还有宋卿月那未曾谋面的儿子。
不知那幼子是何模样?
是长着一张即墨江年那般,张宽额广颐的脸,还是长着一张,若宋卿月那般,惊天绝艳的娇颜……
*
出了定州城一日,于日暮之际,监随崔康时的队伍走到了饶阳半路。
夜宿名为华宁的小镇,崔康时与羽林卫将同宿一间客房。
马车一路颠簸,颠得他心神不宁。
出了定州城后,他明明看见石承贤、蔡佑良等人,扮着普通行路人,打马越过羽林卫队伍,抢到了前头。
可直至半道,也未见这些枢密使动手救他。
明日再行半日,便会抵达饶阳城——这些枢密使难道要见死不救?
一间客房,两张床榻。
羽林卫将虽非与他共榻而眠,可将臭气熏天的军靴和脚,熏得崔康时头昏脑涨。
他捂着鼻子,满脸嫌弃地道:“劳驾将军,去洗个脚、沐一回浴。”
那将骑马行了一日,很是疲乏,大马金刀往榻上一瘫,毫不客气地道:“崔相是精贵人,末将却不是,有劳崔相将就将就。”
他翻身背对,淡道:“那就有劳将军将贵足盖好。”
那将未再说话,未几,鼾声雷动。
崔康时以被捂鼻,本道能抵挡臭气袭击,哪知他竟被醺得头昏眼花,意识渐渐沉迷。。
忽地,他惊觉不对劲,颤抖着软绵绵的胳膊撑起身子。
灯烛未灭的客房内,不知何时有了缭绕的丝丝烟气。
他吸了一吸,品了一品,低呼:“迷香……”
身子一垂,瘫倒榻上,不省人事。
三层楼高的客栈外,有两道人影如灵猿攀枝,掀开花窗,朝屋内吹入迷香。
静候两炷香的时辰后,一人从怀中掏出一枚石子,重重掷入屋内,响声颇大,屋内却毫无反映。
那两道人影这才翻窗而入,无声欺近崔康时的床榻。
两人身影现于灯烛里,他们着玄色夜行衣,蒙面,仅露着精光四射的眼睛。
一人于榻前弯腰,另一人将崔康时从榻上拖起,放于另一人背上,又用绳索将崔康时固定于身上。
须臾,两人负着崔康时翻窗而出,顺着窗外早已结好的绳索滑下,眨眼消失于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