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菡同从小伴她一起长大的府卫们嬉笑,喝酒猜令,不亦乐乎。
酒酣耳热之际,于府卫们的哄笑声里,她听到院中时不时传来奶糯糯的唤声,和银铃般的笑声。
“咯咯咯……爹爹……咯咯咯……”
女儿念玉在管谁叫爹?
她一凝星眸,一掀裙摆站起身,手擎一杯酒,醉醺醺走到厅门,懒洋洋倚着门口望出。
院中,林天和正和念玉,绕着院中的太湖石假山追逐。
借着院中明晃晃的檐灯,她见念玉的小身子似小兔子一般,在前头一蹦一蹦地窜动。
林天和虚张声势地,追着念玉的小身子跑,一面跑,还一面吓唬念玉。
“抓到了,就要抓到了,爹爹马上就要抓到了你了。”
爹爹?卫菡眯起了半醺的星眸——这丘八自称谁的爹爹?
念玉适时地唤给她听,“不要……爹爹不要!”
卫菡执酒的手一抖,一杯酒洒了她一身。
默了一默,她将手中的酒杯一弃,踉踉跄跄奔向院子,一把将正跑得欢脱的女儿捞起。
拿手指醉醺醺点向念玉跑得汗淋淋的小脑门,她大着舌头,威凛着星眸教训女儿……
“好你个念玉,没心没肺。别一天是个男人就叫爹,给我记、记住了,你爹爹名叫宋、宋玉书……”
她满口酒气,喷了念玉满脸。
寒凛的星眸,吓得念玉瘪了瘪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林天和本只静静立于原地,听她如是说,深深吸入一口暮气,黯淡了眸子。
又见她将念玉吓哭,他走上来,挡住她道:“卫将军,你吓哭小孩子了。”
卫菡一手抱女儿,一掌撑于他胸口。
仰着醉醺醺的眸子,冲他冷声:“林将、将军,既然你知、知道她是小孩子,为何还哄她叫你爹爹?”
林天和抬起手,将撑到胸的那只手握紧,默了一默,幽道:“因为末将爱屋及乌!”
卫菡冷哼:“我这屋、屋子虽大,却只住得下一个人,一个名叫宋、宋玉书的人!你吃饱喝、喝足了,给我赶紧走。”
又道:“本将军对你毫无兴趣,你离、离本将军,还有本将军的女儿远远的。”
林天和恼一阖目,松开她的手,缓一拱手淡声:“末将告辞!”
转身,林天和大步离去。
念玉望着林天和离去的背影,于卫菡怀中可怜巴巴地小声嘤泣。
卫菡收回目光,轻一晃她:“将自己爹、爹忘了,乱叫别人爹爹,你还有脸哭?”
念玉不懂何人是她的爹爹,她从未见过,便哭得越凶了。
夜里,卫菡沐浴罢,又给念玉洗好,将想念了半年的女儿搂在怀里睡了一宿。
只是奶娃娃已有了脾性,老是拿后背对她,令娘儿俩折腾了一宿……
她将女儿软乎乎的小身子扳过,又亲又啃。
女儿气冲冲推她的脸,一扭小屁股翻身,给她一个冷冰冰的后背。
翌日一早,她顶着一对黑眼圈早早起身,遣府卫将半梦半醒的女儿送入皇宫,自己打马去了北衙营地,整军开拔。
直到大军出,她才见到林天和。
林天和脸上也挂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对她冷冷淡淡,满脸公事公办的样子,俨然换了一个人。
开拔前往定州一路,小半月的路程,若非有要事相议,林天和皆派亲卫给她传话。
初时卫菡很是受用,只是越到后面,她越是难耐……这丘八为何给她甩冷脸子看?
到了定州百里之外的渭江江畔,勒马望向渭江对岸,她问身侧:“江船调来多少艘?”
定州易守难攻,仅一个关口通向太原府。
且,这关口半镶于大山之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是以,用江船载大军渡江杀向定州,便成了卫菡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
早于一月前,她就向渭江各大口岸递去命令,要口岸官吏调集江船,以备大军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