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举步提袍,步入与宋卿月久居近一年的主卧。
一内一外两间主卧内,柜倒案倾,也已是一片狼藉,贵重摆设被洗劫一空。
他深吸一口气,跨过碎案破椅,弯下腰,伸手于地上瘫散的多宝架中,装模做样翻找物件。
于羽林卫将目光灼灼注视中,他将多宝架上一根毫无用处的铁钉拈起,揣入怀中道:“好了,走吧!”
羽林卫大讶:“崔相莫要告诉我,这根铁钉就是开启金库的钥匙?”
他手抚怀兜,淡然道:“恕我无可奉告。”
浩浩荡荡的羽林卫,尾随他出了崔府,他迟缓步下府阶,举目忐忑四望。
长街上,百姓们缓缓聚拢,朝颓败的崔府门口张望,满脸看热闹的表情。
忽地,数个行脚贩夫挤出人群,朝羽林卫靠近,死皮赖脸兜售:“军爷,军爷,新摘的莲子,又甜又新鲜,买一些吧!”
崔康时目光越过羽林卫的身影,与数位贩夫接上目光,他微不可察地轻一颔。
那数位贩夫将他一睇,随之嬉皮笑脸地缠上羽林卫,却被羽林卫连打带骂。
于纷乱中,崔康时一提袍摆上了马车,手掀帘子,他目光落于贩夫被推打的身影上。
一贩夫被羽林卫推倒于地,一篓莲子散了一地,抬起目光,哭丧着脸朝他的车窗望来。
一与他目光接触,贩夫冲他飞快的眨了眨眼。
崔康时再一颔,一直紧绷的心,得以稍稍松懈……m。。
*
宁州城外,血流飘杵。
乱军之中,即墨云台喘着粗气,擅抖的手紧握滴血的陌刀,勒马四顾。
手中陌刀他惯不爱使,笨重又痴长,却也斩下人头无数。
漫目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军阵,望向正前方的猎猎旌旗,他落下目光,望向那个一脸冷峻,嘴角似带笑意的“兄长”……
狞眉一扬陌刀,刀指即墨江年,他暴咆哮:“杀啊!将士们,杀出重围,回援定州!”
被困于宁州已一月多时日,突围不能,等即墨江年倾巢而出攻城亦不能……
显然,他这“兄长”打算将他困死在宁州城。
昨日夜里,四下远出打探消息的斥候,九死一生潜越乾月大军军营,意欲带消息回城。
乾月大军现斥候,一路追击,若非城楼的永安兵现,射出箭雨掩护,只怕后方定州城破,他也不知。
浑身是伤,濒临半死的斥候被打开城门,冲出去接应的永安将士救回。
奄奄一息地,斥候向他道出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通州分十五万离境,正向上京进。
无须多想,即墨云台便猜到,他那位兄长意图直破定州。
只他未料,南阗百万大军猛攻河西,上唐边境危在旦夕,他这“大哥”竟然置沙洲城破不顾,也要分兵十五万置他于死地。
带兵出通州时,他仅给定州留了五万将士守城,若一直被即墨江年围困宁州,他将会失去根基,江山不保……
天上云层低暗,光线阴翳。
即墨云台打马如飞,若一道银色流星,高扬手中陌刀,直直朝帅旗之下那人冲去。
便是死,他也要拉即墨江年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