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云台一撑膝头站起身,低睨榻上昏迷不醒的宋卿月,唇角一弯笑了。
“我这二十万大军新募不足两月,尚未拿过军饷,尝过甜头。崔相能指望他们,固守这宁州城多久?”
崔康时亦笑:“崔某可不管什么甜不甜头。唯知回定州一路颠沛,会加重她身子所受的伤痛。她因陛下受的伤,纵陛下不予她三五月养伤时日,一月总要吧?”
即墨云台转回身子面朝他,轻松一笑:“崔相说的也是!要不这样,崔相只管道出金银储匿之地,朕派人去取便是。”
崔康时伸手替宋卿月掖了一掖被角,淡漠道:“我崔家确有金库,若任人都能开启,那还要我这个崔家主君做堪?”
“崔相这么一说,”即墨云台细眸里绽亮狡黠光芒,“朕这心就妥妥地放回肚子里了。”
伸出双手,轻轻按于崔康时肩头,俯低头,他笑得分外灿烂。
“王妃确实伤重,朕也并非苛刻之人,养伤一月便一月好了。”
因他身子逼近,玉衡在崔康时怀中不安地哼叽,崔康时便将玉衡的小脸轻轻按于胸口。毣趣閱
即墨云台冷眼风,却柔柔拍了拍崔康时的肩:“崔相若有需要,同军中将士说一声便是,朕会派人送来。”
直起腰身,走出营帐,冷着脸,却说着体贴话。
“崔相受惊受累了,便早些歇息。”
帐帘一掀复又垂下,崔康时抱着玉衡转身,定定看着悠晃的帐帘,圆眸里杀气腾腾。
“爹爹……”怀中,玉衡仰起小脸,用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他,奶声奶气,“饿!”
他鼻子一酸,抚了抚玉衡的小脸蛋,抱着玉衡起身出了营帐,给玉衡找吃食。
不仅儿子饿,他也饿了!
一赶到宁州城,他与宋卿月和儿子,便被即墨云台扭上城楼,经历了这番生离死别。
宋卿月受了伤,昏迷不醒。
玉衡还小,说不清话、路走不稳,他得振作。
至少,于宋卿月母子二人危险未除前——他得好好活着。
他抱着玉衡离开的背影,刚消失于帐帘外,宋卿月便缓缓启开了眼帘。
两根锁骨下的痛疼,若两根弹动的琴弦,突突直颤,颤得她眉眼痛缩。
她双目无神上望,灰蒙蒙的帐顶,浮出即墨江年狠戾的模样……
即墨江年手中的弓弦拉满,一双血红的朗目微微眯起,定定看着她,如看伤兽。
未作片刻犹豫,他指尖一松,箭矢若流星般飞来,“噗”地一声射入她的肉里。
箭两矢,矢矢钻心!
她又缓缓阖上眼眸,眼角溢出一大滴眼泪——她疼!
比起身躯的痛,心上的疼让她更受折磨,不愿睁眼,不愿说话。
虽然知道即墨江年是在救她和儿子,是在同她演戏。
可他狠戾的眼神,狠戾的箭,依旧刺伤了她的心。
幽幽一叹,她眼皮轻轻颤抖,待与即墨江年团聚之日,她定要将他活生生咬死。
或者,至少得于他肩头留下两排齿痕,终身不消,方解她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