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康时深蹙着眉头,面色不虞,一言不地拿起香案上的茶杯,一杯水就浇到冒着细烟的兔毛兜帽上。
随后,他将宋卿月的斗篷往香案上一丢,强抑着气性道淡声:“烧着了!”
宋卿月也是此时才看到自己的斗篷着了火。偷觑崔康时,见他脸上立时就浮起五根红红的指印。
她的手也正隐隐作痛,想必这一巴掌打得他不轻。眨巴眨巴眼后,她尴尬着转圜道:“我吧,这手总是比脑子快一步……”
说完,她拿眼斜瞟崔康时,观察他的反应。
崔康时于香案后负起了手,凛然正身,正正地盯着她看,眼中情绪变幻莫测。看得宋卿月心下微怯,咬住了唇。
如崔康时所料,与此女相处,稍一不慎,她便要暴起伤人。
关键是,此女似乎忘记眼前站着的是谁,打的又是谁?他可是崔家长公子,敢不知好歹打他,她这香坊怕是不想开了?
宋卿月见他脸上风云变幻,似乎肚子里正积蓄怒气,神色遂也不悦!
虽然确实是她打了他一巴掌,可此坊明明是她的香坊,此室是她的香室,凭何任他气势滔滔地压过她?
再说了,他抱着他的小祖宗深夜扰人,打他一巴掌怎么了?眼下直勾勾地瞪她,吓唬谁呢?
她遂冲他一扬下巴:“气不过?那就还我一巴掌?”
崔康时眉头一拧,当真转过香案站到她面前,负手低看她道:“我还你一巴掌,你可承受得住?”
宋卿月也就是随口一说,哪知他是个半点亏也吃不了的人。
心中一恼,遂将脸扬起,阖上双目凛然道:“打吧!我若吱一声算我输!”
她静立了一会儿,忽觉身上一重,又是一暖。
睁开眼,原是崔康时见她仅着薄丝素色亵衣,身线毕露,便解了自己的貂毛大氅披到她身上。
她愕然仰面看他。
崔康时将貂毛大氅替她拢紧,弯下腰凑近她的脸,正色道:“男人的脸轻易打不得,就像女人的身子随便碰不得,是一个道理!”
说完,转身香案后坐下,阖目缓了一会儿将心头火抑下,接着纂香。
宋卿月双手擒紧大氅的氅襟,怔怔呆立。貂毛大氅尤带着崔康时的体温,还有淡淡的苏合香气,可她脑中却想起了“柳无恙”。
“打便打吧,就你那小巴掌能有多重?”
耳边回荡着“柳无恙”曾说过的话,她缓缓泛红了眼尾,忍不住问:“你确定边关有战事?”
崔康时抬头觑了觑她,低眸操弄印香盘道:“你难道不应该关心酬劳的事?”
宋卿月缓缓于火盆边坐下。既是崔康时都要亲自前往,想必再也问不出什么。
“你说要这一去要两月?”
“一个来回,应许要两月!”
“珍娘吃喝睡都在我坊里?”
“倒也不一定,看她心情!”
宋卿月轻哼一声,她又不是他崔家的仆妇,凭什么看一个小丫头的心情。
虽说,她倒也挺喜欢那个肉团子。
“那,崔公子就说说,你能出什么样的酬金!”
崔康时唇边终于弯出一抹浅笑,既宋卿月开口谈钱问价,想必珍娘的事稳妥了八成。
他点燃一根细香,抬眸望向她道:“宋娘子何不开口要价?”
宋卿月将掉于火盆里的茶杯捡出,淡道:“要一贯也是要,十万贯也是要。难不成,崔公子想听我漫天要价?”
崔康时浑不在意,淡定点着印香道:“不怕喊价,就怕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