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靖王不过十五岁的少年郎,虽是年少,却沉默寡言得不像话,性子更沉稳若耄耋老人。
十多年间,他亲见这位少年靖王踏遍关外黄沙,攻城陷阵,杀胡降虏,一步步成了关外小国头顶的天,成了关外小国望而生畏的神。
他从未想过有与即墨江年分庭抗礼、两军对垒之日。
更没想到,会是在如此猝不及防,并于如此劣势之下与其对仗。
他目光战战兢兢细扫城下兵将,一遍又一遍搜检,却未找到靖王的身影。
“报……”
刘文元移去目光,一府兵浑身是血奔来,扑跪于他足下。
带着哭腔,府兵哆嗦道:“都督,城中、城中乱了、乱了,都督府被烧了,百姓们正朝城门涌来。”
刘文元最害怕的还是来了。
他如丧考妣,朝身侧的官员抖声:“快,快带人将闹事的百姓镇压、不,安抚,安抚他们,将他们拦下。”
恰此际,第一通金鼓歇止。
守城军听到城内传来的哄闹,往城中一望,见乱汪汪的百姓、胡客手举火把,迅朝城门处涌来。
不过稍歇,第二通金鼓擂响。
都督府的官员于守城军中游走,强要守城军下了城头将百姓拦住。
鼓点声中,官员的声音分外微弱,微弱得守城军根本不听从指派。
迫不得已,官员与府兵拔出腰刀,扬起佩刀出言威吓,“本官命令你们,即下城楼拦住百姓,如若不从,斩立决!”
一阵骚动腹诽后,有兵卒腻迟迟往步下城楼的石阶走。
倏忽,不知谁人高呼一声:“反了,反了,放靖王入城,放月泉驻兵入城。”
突如其来的吼声,如油锅里溅入水滴,城头的守城军顿时炸了锅,纷纷拔出腰刀,向都督府的官员与府兵围去。
前夜,守城军将领入了都督府未见人归,守城军中心知肚明,将领定遭了都督府的毒手。
眼下第三通战鼓将响,城外三十万大军即将攻城,守城军自是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他们扬着刀,逼得刘文元与府兵节节后退,口口声声要刘文元交出守城军将领。
那些将军早已身异处,填了都督府后院的枯井,刘文元从何处给他们交人?
情势不妙,都督府的府兵护着刘文元,扬刀威吓着守城军自城楼退下,护着刘文元,消失在城楼之下。
第三通金鼓敲响时,守城军轰然将城门打开。
城中百姓高举火把冲出城门,一见城外列阵整齐,纹丝不动,秋毫不犯的月泉驻兵,百姓们欢声雷动。
即墨江年被军医扶着,从营账的榻上坐起。
听了传令兵的回禀,他接过军医递来的药丸和接过水服下。
艰难翻身下榻,他轻整衣袍问:“护城河水路可堵死了?”
满帐将士齐声:“回靖王,早已伏兵重重!”
即墨江年晦暗的脸上泛出笑意,伸手向帐中将士道:“扶我出营上马,我也去看看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