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直起腰身,愧道:
“卫公骂得是!但我不信,与我同生共生十多年的边将,会听从沈明仕和安王调遣,尽诛我五万亲卫大军。”
卫公晁眼眸一怔:“怎么说?”
即墨江年扶上卫公晁的肩,目光殷殷。
“前事未竞,南阗于西弥边境蠢蠢欲动。而我此次被诱离,沙洲内部或许也有问题……公卫,我得尽快回边关一趟!”
卫公晁连连摇头,“都这般光景了,我的靖王啊,你还操心西弥做甚?”
“西弥有半境隔阻着南阗。西弥若溃,上唐国境将全现于南阗窥视之下!卫公怜我,若无卫公,只怕即墨江年已再世为人。可我毕竟是即墨承彦的儿子,也是上唐国的靖王!”
卫公晁拍了拍他的脸,笑得咬牙切齿。
“好,你去定关攘外,我就在上京安内,彻查矫召之事。燕过留声,人过留痕,便那帮恶人藏得再好,也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老夫揪出他们,定一个个将他们活活掐死!”
即墨江年牵卫公晁手坐下,斟了一杯茶,又亲手奉到卫公晁前面,“有劳卫公!”
卫公晁喜滋滋接过,也不嫌烫,立时舒畅地抿了一口。
即墨江年落了座给自己斟茶,头也不抬轻声:“卫公,我缺钱!”
“缺钱?”
卫公晁一放茶盏就去掏兜。
左掏右掏后,将身上所有银两重重一拍,尽置于即墨江年面前。
即墨江年头也不抬地呷了一口茶,缓声:“……要三万两!”
卫公晁脚下一软,险些滑下椅子。
待颤巍巍扶着扶手坐稳,抖着嗓子道:“三、三万两?”
即墨江年抬眼一看满脸肉都在抖的卫公晁,展颜一笑:“当然……越多越好!”
卫公晁抹了把脑门上锃亮的油汗,吭吃且肉疼道:“就、就三万两,不能再多了!不过得缓我几日!”
即墨江年低眉失笑,“好,我能等!”
卫公晁将桌上的碎银收了,揣入怀里。
“菡儿今日吵着闹着要来见你,怕引人注意,我按下她没让。”
闻听,即墨江年眼皮立时突突直跳。
……
即墨江年回到杏芳堂时,已近日暮。
这几日他早出晚归,做饭的活计便成了宋玉书。
走入后院,他微微仰头,遥看身缚攀膊,将饭菜一一摆放到海棠树下的宋卿月。
她今日穿了身淡紫色襦裙,随手挽的灵蛇髻,间一枝碧玉簪,簪尖坠着一滴水珠形玉坠,玉坠随她动作而轻轻晃动。
盯着她看得久了,便晃得他心底也乱遭遭的。
摆放完饭菜,宋卿月一抬头,便见他遥立在医馆后门处。
她冲他笑了,杏眸里落入两轮夕阳,双颊染上晚霞的金红色。
一面擦着手,她一面迎了上来,笑吟吟道:“表哥说你这几日跑得累,又做了豉油鸡!”
即墨江年静静看她,目光灼灼,贪恋得坦荡而不加掩饰。
宋卿月见他只定定望着自己,朗目里眼波流动,虽是无语却胜千言万语。
她脸缓缓就红了,一拳砸到他胸口,佯恼:“没见过美人似的?再看就剜眼!”
说完,她转身想走,手却被即墨江年握住。
宋卿月往伙房方向瞟了一眼,轻推他,“别拉拉扯扯!”
宋玉书虽还在伙房里,但饭菜已做好,须臾就要出来。
即墨江年却只用力一带,将宋卿月搂了个满怀。
他将她的头轻轻按到胸口,垂睫静看她乌墨的云鬓,眼神迷惘:“怎么办?想就这么抱着你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