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我是东阳人氏,但外出已十年了!”
林郞中一面书着方子,一面絮叨,“家里那位老祖宗要我承他医钵,不许我外出求官。”
“说句夸大的话,鄙人打熟读明经策论,博览群书,医人与治国两选,我选治国!”
柳无恙轻赞:“先生高才远志!”
林郞中大笑出声:“我与老祖宗置气,说若不高中誓不归家。老祖宗虽然妥协,却要我二十八岁前不能高中,就回乡行医。”
宋卿月好奇:“为何要二十八?”
林郞中冲她一眨眼:“男子当三十成家立业……不得留两年日子来相亲成家么?”
柳无恙淡笑问:“那,林先生今年几何?”
林郞中挠了挠头,窘迫一笑:“二十有八!”
柳无恙轻笑:“那,先生为何还不归乡?”
林郞中拿着自己书好的方子起身。
“我准备再考最后一次,若此次不中,再归家不迟。”
柳无恙轻声:“今年礼部的贡举会试已毕,先生还得再等三年!”
于一溜药柜前,一面抓药,林郞中一面摇头轻笑。
“可不还得等三年,所以行经郦阳我就停下,仅着手里的钱租下这院子开了医馆。一能挣些饭食钱,二还能免于老祖宗耳提面命。”
说完,林郞中一扭头,讶然望着柳无恙道:“你对朝事倒算了解!”
轻咳一声后,柳无恙淡道:“贱内为东阳人氏,但我却是上京人。每至杏榜高张之日,便是京城沸腾之时。”
林郞中恍然大悟。
抓好药,见二位无处安身,林郞中便安置二人于医馆后的院子里歇脚。
柳无恙刚将宋卿月放卧于榻上,便见林郞中拎着药包,要亲自去为宋卿月煎药,
他忙一个回身接拿过林郞中手中的药包,道:“林先生施食赠药,这自家娘子的药,还是我自己煎吧!”
夜近亥时,林郞中困意泛泛,也没跟柳无恙客气,给他指了伙房的方位。
“西面便是伙房,屋内有些吃食,你给你娘子煲好药,二位顺便吃些!”
打着哈欠,林郞中回到前房,将医馆收拾收拾,便闭了医馆当街的门。
才走到自己的卧房门口,忽见院西的伙房火光冲天。
林郞中大骇,跌跌撞撞奔去。
见柳无恙灰头土脸地自伙房内冲出,林郞中惊道:“怎地,你这是要将我这医馆烧了?”
没顾上大惊失色的林郞中,柳无恙大步流星,奔到院子井边就汲了一桶水……
稍后,二人站在乌漆嘛黑,遍地水渍的伙房内。
林郞中看着烟熏火燎的柳无恙,轻咳一声:“没烧着房子就行,否则我可赔不起!”
柳无恙手里犹拎着水桶,明亮着双眼的脸上尽是黑灰,他轻声:“本、我初次用灶,尚不熟悉!”
“无碍,无碍!”宽慰后,林郞中取下他手中的桶,“我熟,还是我来吧!”
……
宋卿月半倚在榻上。
自出东阳城,一路颠沛流离,她竟然生出恍如隔世,再世为人之感。
窗户半开,有夜风徐入,有夏虫啾鸣,心底难得地生出安宁稳妥之感。
正恍惚出神,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柳无恙端着木盘走入,其上托着药碗,一碗薄粥,一碟咸菜。
绝处逢生后,二人已经历月余心情低谷,也没心思感慨。
于默然中,柳无恙给她喂过药,喂过饭,放下碗勺,柳无恙这才抚上她腊黄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