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柳无恙的声音。
宋卿月虚软地偎着墙根,却低低耷拉着头,纹丝未动。
柳无恙一惊,道她又晕了,慌忙捧起她的脸,却见宋卿月泪流满面。
“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
他眼神痛缩,忙抬起粗砺的大手,抚去她眼角的泪。
宋卿月强制着哽咽,仰着泪目轻声:“柳无恙,难为你了!”
柳无恙将头扭到一边,口中松快道:“说什么傻话?我哪里为难了?那摊主是好心人,吃食是他主动送的。”
宋卿月哽咽道:“我都看到、听到了!”
柳无恙望着地上冒着热气的吃食,无奈道:“我……擅杀人,却不擅求人!”
随即,他拿起筷子,将筷子在自己内衬袍角上细细擦拭。
待感觉擦干净后放于扁食碗上,端起酸浆水送到宋卿月唇边。
强自一笑后,他哄道:“来,先喝点酸汤开开胃!”
宋卿月垂着眼睫,长睫上挂着泪珠,小啜一口唇边的酸浆水,抬睫望他。
顿了顿,她似求证般轻声:“柳无恙,莫不……你当真要讨饭养我一生?”
柳无恙剑眉立时浓浓一拧。
默了良久,他目光威严一望她,凛冽道:“我这双手,可不是用来要饭的!”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目光坚毅,也定声:“我这双手是用来数铜板、银锭的,也不是用来要饭的。”
柳无恙散尽满脸郁郁,破颜笑开,伸手一抚她腊黄的脸。
“好,定如你我所愿!”
……
浮灯三千,辉映明月。
郦阳城送走朗日,迎来繁夜。
此地远胜东阳。城邑比东阳大,百姓比东阳多,城中花样也比东阳杂。
从吃过扁食至此际,柳无恙背着宋卿月又跑了七八家医馆。
只是这次,他是在宋卿月醒着的状态下求人。
低声下气的软话,他说了;弯不下去的腰,他弯了。
跪不下去的膝盖,他也跪了……
“柳无恙……”背后,宋卿月伏在他肩头气若游丝,“别再求人了!”
“我也不想死!”她目光空洞,望着摇晃于眼中的街市,“可看你求人,比让我死还难受!”
“你善杀人不善求人,我善骂人亦不善求人!”她阖上双目,“便是死,我们也不能将面子跪于膝头之下!”
柳无恙没有回应宋卿月,脚下迟缓,目光四寻。
数历拒绝、数历呵骂后,他才觉原来弯腰没那么难,下跪也不过一闭眼。
莫说要他跪,便是要他磕头,他也要将宋卿月的小命活了。
长街将尽,一盏红通通的牛皮防风灯自一坊巷挑出。
柳无恙抬眸一望,灯上书——六合医馆。
柳无恙背着宋卿月站到医馆门前。
他静看坐在当街门坎上、啃着一瓣西瓜的年轻人,轻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