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黎正等顾旸拔剑,便绰鞭跟上,谁想房梁之上瞬时飞来三箭,正中顾旸右臂,剑落人倒。
“抓活的!”毓贤狂笑道,“待解到京师,教两个小贼尝尝凌迟的滋味!”
日出东方图以后,涌出一排弓箭手来,一颗颗凌厉的箭尖,沉默地注视着二人。
苏见黎慌忙把顾旸扶起,顾旸臂上负痛,瘫软地倚在她身边。
“擒贼先擒王。”顾旸回转头去,用气声低低地道。
苏见黎会意,紧盯着一排弓箭手,一面用右手往袖口掏着甚么。众兵岿然不动,只顾把弓拽得满满的。
忽然,苏见黎右手刷地挥出,叫一声:“着!”
众兵本能地齐齐向后仰头一躲。
等众兵回过神来,却现门前只剩了苏见黎一人。转头望去,却见顾旸立在毓贤身后,正用左臂勒着毓贤脖子,右手颤悠悠提着剑,戳着他的脖颈。
“大人!”众兵有些惊慌地叫道。
“不……不必管我!”毓贤被勒得有些喘不动气,但还是微弱地叫道,“把那女的,……乱箭射死就是!”
顾旸大怒,把剑尖往毓贤颈上抵得更紧了,喝道:“你们敢?毓贤在我手上,你们射她一箭,我便捅他三剑!”
众兵有的张弓,有的放弓,手足无措。
毓贤听得,哑声笑道:“你们可听得么?不……不必管我!这小贼刺我一剑,你们便射她三箭!”
众兵多有些犹豫,但还是架起箭来,对准苏见黎。
顾旸叫道:“阿黎,你快走!”
苏见黎凄然道:“哥哥,事已至此,咱们可是都走不掉啦。我陪你一起死罢。”
顾旸此时浑身血液澎湃,仇人又近在剑下,何尝不想一剑杀之,以雪家恨?但他望着阿黎的模样,心念又踌躇起来。
顾旸,她是那么那么好的姑娘,她本不该面临如此险境,她是陪你而来,她是为你而来!
你怎能为了你一人之仇,便把她也害了?
虽说毓贤在自己手里,那些弓箭手也未必就把她射死,但万一呢?
更何况那狗官贱命一条,便是千个万个毓贤,又怎抵得过他的阿黎一个?
此刻三角对峙,剑拔弩张,容不得他再想太多。
“狗贼,”顾旸咬着牙道,“教你的弓箭手退开,我可留你一命。”
毓贤脸上横着可怖的笑,喘着粗气,道:“不必了!你这小情人,今日是注定给本官陪葬了。”
顾旸本恼他不顾性命,只要阿黎死,此时听得他出言不逊,意含侮辱,更是怒上加怒。
他此刻剑在仇人颈上,想要他死,只须一剑。虽说杀死这群弓箭手万分艰难,但想要全身而退,却也容易,施展“梯云纵”即可。
只是阿黎的轻功不如他,他跑得掉,她却未必。
顾旸忽然感觉劫持了这狗官做人质后,处境反而比方才二人共同面对乱箭,更凶险得多。
那时虽无人质,但有彼此相陪,尚有冲杀出去的动力,便是死也一起死了。
此刻挟持了这狗官,反而比没挟持更不好做了。
一个人掉进汪洋大海,四周除了死神笼罩,什么也没有。
另一个人也掉进汪洋大海,遥远的远方有一条船,但他永远也够不到。
前者是完全凶险,后者是凶险里带点徒劳的亮光。
所以后者似乎比前者更绝望。
顾旸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忽然,那守卫从门外跑进来,见了这严峻的景象,先是大吃了一惊。
“甚么事?”毓贤无力地道,“快讲。”
守卫道:“大人,门外……”
“不必多言了。”
一个沉静的男声突然从守卫背后响起,守卫慌忙回头,只见一个书生装扮的青年,面容俊秀,灰黑长褂,二十岁上下,手里捧着把折扇。
顾旸和苏见黎定睛一看,竟是徐濯埃。
“徐公子?”二人都忍不住轻轻叫出声来。顾旸惊讶之间,手也微微松开了一些。
毓贤一时没注意到,也忘了逃跑,听得顾旸话语,颇不以为意,冷笑道:“哪里来的小贼,不见此处是藩台衙门?如何擅自闯入?”
徐濯埃微笑不语,右手仍是轻轻扇着扇子,左手却伸进右手袖子里,缓缓取出了一根长而窄的白色板子,举在身前。
苏见黎却认得,那是朝中高级官员上朝所持的笏板,乃是由象牙所制,又名象笏。笏板上写着几个字:“刑部左侍郎徐承煜,感念天恩。”想是他爹之前上朝用过的,被他拿来了。
侧头看毓贤时,却见他眯着眼瞧了半天,忽然面色煞白,双腿瘫软,跪倒在地。
“阁下是徐侍郎之子,徐相之爱孙!”毓贤咚咚咚地磕头,嘴里只念,“饶了下官一命罢!饶了下官一命罢!”
徐濯埃轻轻瞧了苏见黎一眼,转头狠狠俯盯着毓贤蜷缩的身躯,淡淡笑道:“就凭你恐吓这位姑娘,是定饶不了你了。本公子还知道,你,不是毓贤。”
顾旸和苏见黎听了,登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