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风景,”穆宝笑着说,他依然抱着自己的膝盖,望着车轮在路面留下的轨迹,“但我很害怕。”
奥祖问:“害怕什么?”
“怕你生气。”
奥祖望向天空,懒洋洋地说:“我在你眼里,脾气就这么差吗?”
穆宝趴到奥祖身边:“不差,一点儿也不差。”
“那你为什么要害怕我生气呢?”
穆宝凝视着奥祖的侧脸,不再说话了。
奥祖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立马坐了起来,他们把汤马士警长给遗忘了,汤马士警长还在那辆黄皮列车上,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奥祖慢慢重新躺下,汤马士警长的事可以暂时搁置到一旁,当前最要紧的是杜蒙如何选择,让杜蒙魂牵梦绕的双青田地区就在眼前。
奥祖在玉米堆上调整了很多遍睡姿,他很想念他弟弟,奥什要是能坐上这样一辆敞篷运输车,肯定兴奋得手舞足蹈,希望他不在的日子里,奥什不要四处闯祸,小祸可以原谅,大祸他就不得不采取教育手段了,他心里想着奥什,天上的白云也逐渐变成奥什的样子,不过区区白云肯定比不上他弟弟,他弟弟各方面都比白云可爱。
奥祖滔滔不绝地对穆宝说,小什巴拉巴拉。
又说,小什小时候巴拉巴拉。
还说,小什洗澡的时候,水里不能没有小黄鸭巴拉巴拉。
继续说,不知道小什习不习惯新环境巴拉巴拉。
毫无眼色地说,小什居然喜欢卢安缇,该怎么重塑小什的审美巴拉巴拉。
穆宝面无表情地盯着奥祖,他已经不想再听到奥什这个名字,尝试转移话题,但奥祖满脑子都是小什长,小什短,跟吃错药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穆宝好不容易才插进一句话:“大哥,小什才是最重要的吗?”
奥祖说:“他是我弟弟嘛,当然很重要了。”
“那我呢?”
奥祖想了想,说:“小什第一,你排第二。”
穆宝内心对这个第二排名非常不满,奥什果然还是一个烦人的存在,只有干掉奥什,他才能成为奥祖心里的第一。
西方元和兽兽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上,他本来想趁此机会和兽兽拉近关系,但兽兽靠在车窗上捧着一本破书阅读,他偷瞄了好几眼,是没什么营养价值的低俗东西,不懂兽兽为什么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司机大叔倒是很健谈,没让气氛冷场,但兽兽不说话,导致他也跟着兴致缺缺。
西方元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兽兽看这么低俗的东西,是不是证明兽兽也是一个低俗的人,兽兽如果是一个低俗的人,那么他还有必要这么努力地展示个人魅力吗?
西方元试探兽兽的品行:“你手里的这本书看起来不错啊。”
兽兽说:“嗯,我一直在追连载。”
西方元问:“你觉得里面最心潮澎湃的一句话是什么?”
兽兽想了想,说:“下周不休刊。”
运输车停在一个小镇上,与双青田地区仅有一河之隔。
奥祖说:“既然到了这里,就先办双青田儿童那件事吧。”
工人们开始卸载玉米,司机大叔走到旁边歇息,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皱巴巴的烟,两次都没点燃,眼下似乎不适合抽烟,他指着河流的方向,对奥祖等人说:“你们要去对面双青田吗?那里本来是有座运输桥的,来去都很方便,可前几天一场暴雨把桥梁给冲垮了,你们赶时间的话可以做一个临时木筏,镇上的人愿意租给你们一些造船工具。”
奥祖说,他们不着急,时间还算充裕,可以等到桥梁修好的那天。
杜蒙却无比赞同这个提议。
奥祖问:“你已经想清楚了吗?”
杜蒙说:“抱歉。”只要过了这条河,他就能再次见到妈妈,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和妈妈一起生活。
奥祖没再进行规劝,他感觉到杜蒙不可动摇的决心,他说:“那我们干活吧,不要忘了,我们现在还是搭档。”
造筏是个体力活,他们先是去仓库里挑选了一堆合适的蛀虫木头,然后搬运到河边。
穆宝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负责看守他们租借来的伐木工具,他低头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掌,多亏了奥祖的细致处理,血迹才没渗透出来。
在河的对岸,双青田政府也得到了消息,立马派出警队护送即将返回丹娜的七名孩童至岸边,随行的还有政府官员,他们合唱了一首离别歌谣,赠送了充满美好寓意的彩带手环,在告别仪式末尾,政府官员慈祥地对这几名十来岁的少年说:“看见了吗?河的对面是你们的同胞,希望你们回到丹娜后,不要忘记这里的一切。”
奥祖抬头眺望着河岸,无比怀念道:“当年你回丹娜的时候,也和他们差不多大吧。”
“是丹娜没有保护好我,”杜蒙递给奥祖绳子,毫无波澜地说,“现在我要回家了。”
西方元看了杜蒙一眼,觉得杜蒙的话没头没脑,莫名其妙,他完全听不懂,但他还是出言安慰道:“现在就想要回家了吗?再忍一下吧,其实我也挺想家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奥祖对杜蒙说:“他们和你差不多的年纪,怀着和你差不多的心思,登陆丹娜那片土地。”
杜蒙将木筏尾端过长的木头锯掉:“是丹娜没有保护好我们。”
西方元奇怪极了:“什么丹娜,和丹娜有什么关系?你们谈到哪儿了?”
奥祖说:“我也想见一见你的那位妈妈。”
海戈灵扛着木材经过的奥祖身边,提醒道:“认真一点儿,现在我们的木筏还关乎一群小孩的性命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