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他也能早点杀了这青煞了事。
巨尸犹豫地望着他,光秃秃的脖子看起来十分怪异。明明它连个头都没有,男子却感受到了它的怀疑和踌躇。他耐心地等待着,良久,巨尸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一步,给男子空出了一块地方。男子便蹲下来跟它一块拼。
他仍握着剑,时刻警惕巨尸偷袭。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完全没有必要。巨尸一心沉浸在拼接尸骨中,当它意识到自己帮不上忙时,就一心一意等着他拼,每当他拼好一块骨头,巨尸都会仔仔细细摸索那些骨头,好像是在描摹尸骨的形状。
随着尸骨渐渐成型,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从它身上泡胀出来,男子对此很是惊讶。他很少见到这么通人性的恶鬼,几乎都可以说是多愁善感了难道这具白骨跟这青煞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觉得怪异,便想快点拼好尸骨,结束这桩差事。然而,许多细碎的骨头几乎无法辨认形状,男子只能检出那些勉强可以认出的,其他的则放到一边。完全拼好是不可能了。他将几根细细长长的鸡爪似的骨头拼到掌骨上,念叨着:“这是手骨”
话音戛然而止,男子愕然地望着那只拼好的手。
一根,两根,三根六根。
这具尸体是个六指。
男子的心脏猛然跳动,咚咚地撞击着胸膛。普天之下,六指者能有多少?出现在这的又能有多少?
他忽然想起了带路人的话。
此古战场也,乃五百年前,连国、仙鹤交战之处。
白骨
“阎罗!”
正在公文上鬼画符的阎罗惊诧地抬起头,只见一个泥巴球刮进大门,冲到他面前。待看清来人,他不禁捧腹大笑。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景懿君吗?怎么搞成这副德行了?之前是谁说扫平那古战场易如反掌的?”
“哦呦呦,景懿君来啦?”拖着长舌的白无常从门后跳出,扭着身子凑到孟琅面前,扮着鬼脸嘻嘻怪笑道,“呜呜呜,孟大仙吃了败仗,小斫雪变了泥猫,当真可怜,要不要跟着哥哥我?”
“滚。”孟琅一脚踢开他,身上的泥土灰扑扑掉下一层。白无常打了个滚,跳起来拍手唱道:“景懿君,真神气,满面黄土似泥偶,褴褛衣衫赛鹌鹑,天上不是没乞丐,吃了败仗你活该!”
孟琅提剑向白无常一挥,斫雪剑却叫一条粗链子锁住了。黑无常手握链子一端,步入大门,严肃道:“阎罗殿上,不得动武。”
“小黑救我!”白无常立即飞奔至黑无常身后,对孟琅指指点点,“这鹌鹑君不仅动武,还对大王不敬,请大王立刻把这鹌鹑逐出酆都——咦唔唔唔?”
黑无常抓起那根长舌,一把塞进白无常嘴里,铁面无私地说:“阎罗殿上,不得喧哗。”
孟琅走到阎罗面前:“我要看生死簿。”
“你看生死簿做什么?”
“找人。”
“找谁?”
孟琅从破破烂烂的袖子里掏出一堆白骨,阎罗揶揄道:“你衣服都快成破烂了还能用袖纳乾坤?”
孟琅把那六根指骨摆出来,说:“找那古战场上有六根手指的死人。”
白无常终于把舌头从嘴里掏了出来,闻言,他立马撒欢地嚷嚷外人不能查看生死簿,孟琅这是滥用威权,他要上羽化岛告他的状云云。
孟琅反唇相讥,说要是那样他也就只能告诉列位上仙某个鬼差十年前因为看社戏丢了一车鬼魂,到现在也没抓回来。
白无常脑袋一缩,立刻闭嘴了。
孟琅倒起了点火气,对阎罗不满地说:“那古战场上鬼魂成千上万,个个都凶恶非常,你们嫌麻烦一拖就拖了几百年,等到那鬼地方给月华仙姑发现了,挨了训,又忙不迭找我帮忙。我这灰头土脸都是谁害的?你要我来我可是二话没说,结果劳苦半天连看下生死簿都不能?”
阎罗眼神躲闪:“月华仙子责令我们三天内把那地方打扫干净,但我这情况你也知道,除开小白小黑牛头马面和我,哪有人能对付那些黑煞?我知道你是个热心肠,再说,以咱们的交情”
孟琅毫不客气地说:“我去之前,你也没说那儿的鬼那么多啊?”
阎罗汗颜。孟琅又说:“不给我看生死簿也行,这次除鬼耗了我不少灵气,你给我找口灵泉就行。”
“现在人间哪还有灵泉?”
“那就用灵器抵。”孟琅掐指一算,“我估摸个十几件也就够了。”
黑无常立刻献上生死簿,且贴心地翻到了古战场那一页:“仙君请看。”
阎罗佯怒:“你背叛我?”
黑无常义正言辞:“库房之中,已无分文,灵器天价,若要举债,只有辞人。”
“人可不能再少了!”白无常连声抗议,“我一个人押七八十个鬼,能不丢吗?人间又天天打仗,成千上百的死人,我跟小黑就是有八只手也抓不过来,要不是这样缺人,至于劳烦景懿君吗?人家仙君不要金不要银的,就想看眼生死簿,大王你要不给也太小气了!”
“你给我出去!”阎罗抓起笔砸出去,黑白无常立刻逃之夭夭。不过,他们没忘记把生死簿留下。孟琅细细查阅,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用找了。”阎罗没好气道,“五百年前,犬原之战,死的只有一个六指。当年这场仗死了二十万人,大多尸首不全,难认得很,我足足弄了十几年也没把人找全,但六指的可好认,就一个,仙鹤王。他战死后给连国人筑进城墙里了。你找他有啥事?”
孟琅心情沉重地说:“长明、徐风交战时,他曾借给我两千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