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真不想死?”
“当,当然!”
“可是,您已经见到了我的真面目。”
“我发誓不会说出去!”
“太子殿下是个一诺千金的人,我相信您会说到做到,可是”国师话音一转,“公主殿下的嘴,就不像您这么严了。”
太子一愣,望向玉无忧怀中的铜镜,后者似乎猜到了他的意图,不敢置信地说:“殿下,这是您的亲妹妹。”
太子盯着他,眼神一瞬变得凶狠。玉无忧转身便跑,太子飞扑过去,抓住了他的衣服。
“殿下,殿下!”玉无忧急声叫道,“您不能!公主殿下是您的亲妹妹!”
“给我!”太子大吼道。两人扭打在一起,就像一头野兽。最终,太子获胜了。他抢过那面铜镜,狠狠砸在了地上!
砰然一声,镜子碎了。
“不!!!”玉无忧撕心裂肺地喊道。他一拳打在太子脸上,三两步扑到镜子前,试图把那些碎片拼回来,他一声声呼唤安乐,可镜子里的人再也没有出现。他扭身扑向太子,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那是你亲妹妹!是你的亲妹妹!”
“她不是!”太子推开他,声嘶力竭地咆哮道,“从她嫁给你开始就不是了,我没有那样不懂事的妹妹!父皇的病全是她气出来的,她还好意思阻拦我炼丹?没那些丹药,父皇怎么活下来!”
玉无忧呆呆地望着他,问:“殿下,你什么意思?你知道那些丹药究竟是什么?”
“准确的说,太子殿下什么都知道。”国师嗤笑道,“无忧,仅凭我一个人,哪能悄无声息抓走那么多道士?太子殿下,您的选择是对的。我虽然是鬼,可鬼与神何异?这么多年,我对您尽心竭力,不仅剪除了那些碍您手脚的大臣,还帮您获得了等同陛下的荣光。虽然长寿殿塌了,但旧王不去,何以开启新王的时代?
现在,您有了充分的理由征讨申国,统一天下的大业就在您眼前,连国六百年没能完成的伟业就在您手中!元帝杀兄,始能建国,衡武杀妻,无碍兴复,公主殿下活着,您就将失去我这一大助力,失去向申国复仇的武器——鬼神之力,人何能相抗?作为未来的天下共主,怎可因一介女流裹足?您有鸿鹄之志,鬼神亦当助之!”
太子愣愣地听着他胡言乱语,他环顾四周,瞬息之间,这里已沦为一片废墟,如此可怕的力量,居然要为他所用?
他听明白了,国师不想杀他,相反,他还要帮他,用他的力量。他仿佛看到了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自己,仿佛看到了龙椅上万国朝拜的自己。如果说他最开始确实想要治好皇帝,那么在漫长的等待中他已逐渐丧失希望,也逐渐习惯了自己坐在无极殿上发号施令。甚至,午夜梦回,他曾幻想着长寿殿丧钟敲响的那一刻。
此刻,皇帝已死,他蛰伏的野心再没有阻拦,太子的眼神逐渐变得狂热,一丝笑意出现在他扭曲的脸上,逐渐扩大。
“没错,没错我要复仇,我要申国太子的脑袋割下来,我要一统天下,告慰父皇!哈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像疯子一般大声嘶吼,“没错,她算什么,也敢对我指手画脚!她从来就没尊重过我她该死!”
他欢呼着,跳跃着,高叫着。玉无忧望着这荒诞的一幕,脊骨生寒。他跪坐在那,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此次入宫,他预设过各种各样的结局,却唯独没有想到太子早已知晓一切。他以为的那些滔天大罪,竟是太子一手制造。他更没有想到,太子不相信安乐的话,甚至杀了他。他更更没有想到,在看清国师的真面目后,太子竟还与他合作!
没救了。玉无忧想,没救了。
这个国家没救了,他也没救了。
他看向手中的碎片,朝自己腹部捅去。温热的鲜血涌出,打湿了他的手。他知道不能刺脖子,那样太明显了。
而国师,他的步履很从容。他知道玉无忧跪在那,他知道玉无忧现在无比绝望,他甚至知道玉无忧现在想死,但他太自信、太傲慢了。他玩弄这个渺小如微尘的人类,无数次地摧毁他、击垮他,又无数次地把他从鬼门关抢回,这一切都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玉无忧死不了。
确实,只要他察觉玉无忧想死,他就能立刻阻止,只要玉无忧还有一口气,他就能救活他。因为他是鬼,因为他无所不能。
所以,当他看到玉无忧腹部的鲜血时,他并不惊慌;当他看到玉无忧久久跪在那,他也不甚在意;直到他轻轻碰了玉无忧一下,对方倒在地上,一个小瓶从他手中滑落,他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抓起那瓶子,几滴乳白色的汁液流出,在那铜镜的碎片上,也有同样的白色痕迹。
他忘记了,玉无忧是大夫。他也忘记了,长久以来玉无忧不死,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不能死。他用玉家人的命拴住他,后来又加上了安乐公主,但现在,他们全都不在了。
所以,玉无忧也不在了,不仅仅是他的□□,他的灵魂也随着那些他深爱的人离去了。
道士
那一夜火光彻照山林,禁军像狗一样嗅遍了山里的每一个角落,沿着湿哒哒的血迹向城中追去。血迹在一个农户家断了,女人和汉子被绑在床上,仅有的几件衣服都被抢走。传令的使者不到半个时辰就跑到了娄京,那马一停下便倒地不起。当晚,娄京城的东西南北四座大门全部封锁,官兵手执画像,严格地盘查每一个出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