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了。
那青白色的剑锋触到金环时,没有一点声音。金环剧烈的颤抖着,剑锋一寸寸的推进着,一切如此漫长,却发生于转瞬之间,一道道裂缝自金环上裂开,长剑嗡然一震,剑意荡开,形如弯月,击碎了金环,击碎了煞气,击中了国师。他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被剑意裹挟着飞出,重重地砸进了墙壁里。
那青白的剑意消散了,一阵浩风掠过,高高的宫墙颤动了一下,一道巨大的弧形裂缝出现在了宫墙之上,下一瞬,那整整一面墙塌了。
众人望着那青白色的身影,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迄今为止,他们从未见过这样高超的剑术,如此摧枯拉朽,如此温雅平和,似秋水,似江月,似船上浩渺的琴声,似林间沉静的微风。秦镇邪望着那个背影,无需确认,他知道他是他。
他就是那个道人。
那人似要转身,可就在刹那间,他消散了,似飞雪,似繁花。白剑哐啷掉落在地,接着,秦镇邪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脆响。他低下头。
坠子,碎了。
镜碎
“快走!”
惊醒众人的是红衣女的一声厉呵。她腰间缠着一段红绸,青丝凌乱,粉面狼狈,浑身上下都是血。她瞪着跪在那里的秦镇邪,急声呵斥:“还不快跑!”
卞三秋拉起秦镇邪,喊道:“走!”被拉起的瞬间,秦镇邪抓起了地上的剑。
君稚看了看狼狈的红衣女,咬牙道:“我背你。”
“姑奶奶不用你照顾!”红衣女推开他,一瘸一拐向前走去。君稚眉头一皱,一把将她扛起,下一瞬,红衣女的上半身和下半身突然断了,惊险地挂在君稚的肩膀上,一条条金线嵌在她的血肉中,勉强连接着这两截身体。
君稚脸色一白,似乎想忍耐,可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尖叫。
“啊啊啊啊啊!”
“闭嘴!”红衣女猛抓君稚的脑袋,“快把老娘拼好!”
君稚脸色惨白,他哆哆嗦嗦提起红衣女,后者捞住下半身拼回去,勉强算是背在了君稚身上。
“快跑啊!”红衣女恼怒道,“托你的福,老娘现在彻底走不了了!”
君稚迈开腿,僵硬地向前跑去。此刻他心中真是欲哭无泪——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这女的是红煞啊!一行人狼狈奔入一处花园,这里绿木遮天,芳草依依,但不远处却有喊声,似乎正有人追来。红衣女说:“这是后花园,往前跑,前面是山!”
卞三秋问:“你怎么知道?”
“姑奶奶变成鸟时在天上看得一清二楚!”红衣女大喊道,“赶紧跑!那家伙没死!”
“你又怎么知道?”
“难不成你觉得他会蠢到用真身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忽然,两个人从岔路滚出,其中一个人压在另一个人身上,背上插着一支箭。下面那人推开他,急声呼唤:“刘臣、刘臣!”看到他,君稚失声道:“王子殿下?”
此人正是申国二王子,申劲发。他看到众人,也是一愣。这时,脚步声越发近了。一支箭破空而来,红衣女扭身抓住,怒吼道:“还不快走?”众人赶紧向前跑,申劲发也跟着跑。身后流矢如雨,卞三秋扔出风符掩护,几人穿过后花园,过了北玄门,或许是因为禁军都赶去了长寿殿,此时这里竟然无人把守。
过外宣门时,众人才遇上守卫,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见红衣女飞出数道金线,杀死了甲士。众人急忙奔出,消失在了外宣门外的莽莽山林中。君稚感到箭头一阵腥热,扭头一看,红衣女的血已浸透了他的肩膀,人也晕死了过去。
长寿殿附近,玉无忧在瓦砾中慌忙翻找,他手指满是伤痕,斑斑鲜血残留在碎砖上。终于,他看到了那面铜镜。他忙移开上面的砖头,将铜镜翻过来,却看到上面出现了数道裂缝。
那一刻,玉无忧的心几乎冻结。幸好,下一瞬安乐便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镜中。她呆愣愣地望着四周,双泪长流。
“父皇,皇兄”
“臣马上去找太子殿下。”玉无忧立即四处搜寻,不一会就发现了躺在地上呻吟的太子。他忙将太子扶到一个开阔去处,安乐哭叫道:“皇兄,你要是信我,父皇就不会死了!”
太子只是哭嚎。他太疼了,根本没听清安乐的话。
“殿下,臣先看一下您的伤口。”玉无忧正要检查,倒塌的墙壁下忽然传来了一声响动。
他僵住了。
不,不可能。
“殿下,您快走!”玉无忧将镜子塞到太子手中,推着他,“快,快!”
然而,太子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满脸恐惧地望着玉无忧身后,玉无忧抄起一块砖头,挡在太子面前。看到国师的刹那,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看到是什么啊!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从国师左肩横亘至腰腹,几乎将他劈成两半,玉无忧甚至能看见他的骨头和若隐若现的内脏。
他身后传来了太子的尖叫。
“不要过来!怪物,怪物!”太子连滚带爬往外跑,却吓得使不上劲,只在原地扑腾。玉无忧看见铜镜从太子怀中滑落,竟一把推开他,抱着铜镜悲愤地说:“您怎么能抛下公主?”
“什么公主?她是妖怪,是鬼!”太子咆哮着,又跪伏在国师面前,痛哭道,“国师大人,求求您不要杀我!这些年我没有亏待过您啊!您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别杀我!”
安乐面如死灰,凄然道:“皇兄,我真不该信你,你也算个男儿!”
国师看了他一眼,偏头看向死死抱住铜镜的玉无忧,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