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关键的原因在于,他不认为自己能够成功篡位。
李承乾点点头,算是认可李泰之言。
他也不觉得李泰现在能够效仿玄武门之变“逆而篡取”,当年父皇功勋赫赫、“天策府”人才济济、麾下雄兵十余万,这才能够成功,可现在的李泰什么都没有,单凭一个“太宗嫡子”的名分管什么用?
如若当年父皇将自己废黜,册封李泰为太子,那么父皇驾崩之后李泰才能顺利继承皇位,因为有太多忠于父皇的文臣武将会拥戴名正言顺的李泰,可既然当初父皇没能废黜自己这个太子,李泰自然全无希望。
喝口茶水,李承乾道:“刚刚大殿之上群臣商议给你降爵,毕竟这一回你闹得太大,我不得不从谏如流。但你的差遣都保留下来,在这住上几天便启程前往洛阳吧,祭天、祭祖等等就不要参加了,免得那些文官吵吵嚷嚷。”
李泰点点头。
李承乾又道:“你也不用担心,等过了这个风口,我一定想办法重新敕封你的王爵,太宗皇帝与文德皇后的儿子岂能仅仅一个郡王之爵?”
李泰感动道:“臣弟多谢陛下。”
偏殿里有些冷,但气氛很暖,李承乾笑着道:“你能不惜自污名声、触犯礼法亦要摆明毫无觊觎皇位之心思,我很是欣慰,相比于雉奴,你的确做得更多,也做得更好。所以,应该是雉奴在此跪一跪父皇、母后才对。”
凡事就怕对比,尽管他知道李泰如此做法的初衷是摆脱于皇位旋涡之外,可他李承乾因此受益亦是不争之事实。
反观雉奴是怎么做的?
居然联合关东士族意欲杀入关中谋朝篡位,等于间接对兄弟手足斩尽杀绝……
李泰赶紧劝道:“雉奴年少,很容易受到身边人的蛊惑进而做下错事,不过他心里对咱们几位兄长还是很敬爱的。所幸未能铸成大错,兄长对他网开一面,定能对他予以感化。古往今来因为争夺皇位而生的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之惨事屡屡生,皆是对人性之考验。父皇从小便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相互敬爱,肯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李二陛下登基之后对于当初“杀兄弑弟”“屠戮满门”之事未必有多少后悔,但无论是世人是观感、舆论乃至于青史之上的评价,亦或是自己的内心良知,肯定都备受折磨。
所以他非常注意对于儿子们的教导,教他们要“兄友弟恭”,要“精诚友爱”,更要懂得“谦让”……虽然效果不好,手段可能也不对,但初衷确实如此。
“雉奴啊……”李承乾叹了口气:“他成婚时日也不短了,现在于府中无所事事,整日里左拥右抱忙碌不停,但包括王氏在内以及数十姬妾居然无一所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李泰大惊,“无后”可是天大之事:“是否派遣御医诊断?”
李承乾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该不会怀疑我用了什么手段吧?我可做不出那等绝户之事!宫里的御医去了好几拨,却都言雉奴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只说怀孕也是有概率的,等一等就好……我想着去寻孙道长给看看,但书院那边说孙道长带着几个学生去了天山,要采摘几株天山雪莲实验一番,验证一下医术当中所言之奇效是否属实,一时半会儿来回不来。”
“陛下,无论如何定要给雉奴医治!”
李泰很是紧张,在他看来,李治即便因谋逆之罪丢了性命,也没有生不出孩子导致绝后更为严重……
“我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李承乾放下茶杯,抬头瞅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温言道:“你在这里待几天,然后就启程前往洛阳吧。好好做事,只要不犯错我就寻个机会把王爵还给你。”
“喏。”
李泰应下,欲言又止。
李承乾挑挑眉毛:“咱们兄弟之间何须忌讳?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泰这才说道:“李神符其人乖张、心机深沉,早已显露不臣之心,臣弟不敢指斥陛下之心思,但还是要提醒一句,陛下一身所系乃是李唐江山,更有天下亿兆黎庶之福祉,万万不可大意才行啊!”
当下之大唐蒸蒸日上、威镇寰宇,国力睥睨四海、威服八荒,正是夯定万世不拔基业之关键时刻,他几乎不敢想想一旦皇位更替、政权交迭会导致何等内忧外患。
“放心吧,我岂是弄险之人?一旦局势出掌控范围,我会当机立断采取行动,只不过当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正好趁此机会将那些悖逆之徒吸引出来,一劳永逸。”
“陛下英明,是臣弟多虑了。”
李泰不再多说。
兄长是兄长、皇帝是皇帝,当兄长成为皇帝,那也不就不单纯是兄长了,有些说点到即止即可,若一味唠唠叨叨,反倒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