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接驾,这崽子果然是战战兢兢的。
朕看着他,时常想笑,却又怕冒然笑了,他便又要多出一箩筐的心思。
他幼时不曾有过这样多虑忧思的毛病,朕总觉得,那场蛇祸的后遗症,并非只有癔病。
他并不知自己当年能走出地牢,是因为朕在背后认了叶宝元做娘,才求来的网开一面。
或许,他到如今都觉得,当年他被关了地牢后。
朕非但没有管他,还将他和母妃一道摒弃,去认了有权势皇后娘娘做母亲。
只为有朝一日,能顺利坐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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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府厅坐定时,他目光躲躲闪闪,始终不敢直视于朕,再不似小时候那样。
恨不能骑在朕脖子上,一辈子不下来。
朕知道他心里有怨有气,只是碍着君臣有别,不敢同朕计较。
朕是有心开解他两句的,可惜说多错多。
现在叫他知道了朕的本心,只怕他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若是他晓得,自己月月送进宫的万寿丹,最后都进了朕嘴里。
依他的脾气,非得自裁在我眼前不可。
朕带来的那个二龙戏珠的盏子,本意只是想告诉他,朕不疑他。
龙椅为明珠,二龙共戏之。
这指点江山的位子。
朕坐得。
那朕的胞弟,亦坐得。
子戎,朕从来不怕你有争强好胜的心。
朕最怕的,反而是你一心只想臣服于朕,不敢有丝毫僭越。
若是如此,朕又如何能将这险恶已极的朝堂,外贼未清的江山,安心交到你手里呢?
古来帝王都怕兄弟起祸,可朕,却独恨你的忠心。
恨到每每瞧见母妃的灵位,都要湿着眼睛,骂一句慈母多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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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问子戎,要给他送的两个秀女什么位分时,他眸中清清楚楚写着痛色。
朕当即便明白,这两个丫头,或许是很得他心的、
后宫于女子来说,从来算不上什么好出路。
可事已至此,即便是为了帮他糊弄住叶宝元,朕也不得不笑纳了这两个秀女。
叶宝泰如今在东海势重,若真将叶宝元逼急了。
她拼死挑唆了自家弟弟起兵祸,朕一时间,也没有十分把握能弹压的住。
是以,也只得伸手拍拍他的肩头,借着窗外将出未出的月色叹道。
“子戎,不要自苦”
朕会保全那两个丫头,不会再让你怜惜的人,在朕身边送了性命。
合燕的事,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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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时辰,似乎总和外头的时辰不大一样。
朕每每刚看完折子,天就已经半亮,于是便洗漱更衣,起驾上朝。
待议完了一晌午的朝政。
两位相爷并各部尚书侍郎,又要挤到养心殿里同朕汇报各项事宜,等候示下。
等到说干了三五盏茶,从养心殿送走了这些人后。
那些成本大套,拿箱子抬进来的折子,便又一次堆满了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