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紫毫笔已被铜丝缠好,我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接下笔来,又再磕头。
眼泪落在地面之上,誓言一般生了根。
自进京后,先生赁下一间草庐给我,位置就在京郊之中,离着太学并不算远。
至少比之孟府到田庄的距离,要近上许多。
我在这间草庐中,一住便是三年,草庐旁不到一里的地方,是一间香火极盛的寺庙,名曰葫芦寺。
我有时会去这间寺前,摆下一个小摊,写几张字画贩卖,前来上香的大户人家,皆是愿意花这个钱的。
后年春日,便是科举之时,届时我的年岁正是参考之龄。
只要再挨过两季春秋,我便能入春闱科考。
然而,这一年秋日,却不大好熬。
深秋之时,我便已经觉出身上有异,时不时的高热是家常便饭,我并不在意。
可将一入冬,我竟两眼黑,周身恶寒,寻常不过是冷汗热汗交叠而下,倒还忍的下去。
可如今开始打起摆子,手脚抖动不能自己,几回连笔都握将不住。
我撑着精神走了一趟牙街找郎中,不想郎中看了我一眼,开口便是“不中用”三字。
可我是不认命的,于是翻看药经旧典,自己抓了些看似对症的药来吃,可一副一副汤药喝下去。
病却愈见重,三年未缺一堂课的我,终是卧在了草庐里,再起不能。
那一日鹅毛大雪绵绵而落,天地间静默无声,我缩在榻上,忽然想起了黄先生说的天命。
“原来。。。。。。这就是我的命。。。。。。”
我缓缓阖了眼,心里只余一些散碎的叹息。
没说的,没说的,只是命而已。
奈何这一道鬼门关,我却仍是撑了过来。
一个极面善的小太监跟着太学中的老翰林,一起造访了我这间破落的草庐。
那小太监面白无须,不知给我喂了颗什么药,竟吊住了我一口气。
恍惚间我听见二人在庐中对谈。
“玉公公,今年太学里拔魁的就是这位了,只可惜当年他初进太学时,我观他面相便知他有不足之症,恐不是个有寿数的,一时才没有多做提拔”
那位叫做玉公公小太监,走近我榻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又回头对着老翰林说道:“无妨无妨,若他有寿,反倒不好把持,你且将这香喂与他吃,待一身症候得平,他自然晓得妙处”
我恍恍惚惚伸手在虚空里抓了一把,却是什么也没抓住。
老翰林听了那公公的话,面有痛色的点了点头。
“是,也唯有这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了”
玉公公含笑而立,又对老翰林说道。
“待他病症全消,你只告诉他一句话,若他乖觉,日后定有他拜相之荣,若他不肯,也由他去,太学之中多有栋梁,没有魁,还有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