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希暮听说了张锋所为后,也没什么反应,像是意料之中,睡前去净室沐浴,等出来时,瞧男子已经坐在书案边,她提步走近,对方恰好抬眼,四目相对,竟是无言。
“夜深了,你今日在王府忙完,又来了开封府,一定很累吧,怎么还不去休息?”谢希暮倒了杯茶递过去。
对方接了过来,却未饮用,而是搁在了一边。
她没说什么,用帕子擦头,坐在了榻边。
谢识琅继而起身,安安静静蹲在了她面前,手掌心里放着的正是一个药罐子,他垂下眼,将她的裙摆撩起来些许,随即握住她的脚腕子,搁在了膝上。
脚腕上扫荡过的指尖温凉,怕她疼,所用的力道是极轻的。
“你药备的倒是多。”她不禁扬唇。
他不咸不淡道:“因为某人受伤多,药才会多。”
谢希暮笑了笑,只听男子不如白日那般威严,有压迫力,在她面前,只是情绪很闷,敛眸垂,墨色睫翼静静地耷拉下来,紧紧抿唇。
“为什么出事后,第一时间不叫我,而是去报官?”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人琢磨不透其中意味,像是寻常疑惑,又像是质疑。
谢希暮半晌没有答话。
谢识琅抬眼,瞧女子穿着最单薄的里衣裙,双臂随意撑在榻边,湿漉漉的墨搭在香肩上,衣香鬓影,略略浸湿了微伏的胸口,雪团沟壑隐露,腰带也松散着未系,对他毫无戒心,丝毫不知道这一切落在一个男人眼中,心底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半晌,她才小声道:“我不想总是依靠着你。”
里间只有一男一女相对,鸦默雀静,只剩烛火星子噼里啪啦地炸个不停,小窗紧闭,冬日凛冽寒风拍打在窗面,出沉闷动响。
谢希暮看了眼沉默无言的谢识琅,以为这话伤了他的心,刚要开口解释:“我……”
脚腕上的手骤然挪动了位置,捏住了她的小腿。
她怔住的功夫,对方恍若转了性子,手上用力,捏住小腿将她从榻上扯了过去。
她险些跌下,只好两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才能勉强稳住身子。
二人之间的距离急拉近,她鼻尖扫过他的眉心,男子略重的滚烫呼吸顺着她的衣襟钻进了肚兜内,引起一片瘙痒酥麻。
他的嗓音哑,晦涩难明:“你不靠着我,还想靠谁?”
权忠一脸惑色,看向谢希暮,“夫人,这是……”
谢希暮朝许庄头点了下头,后者领着几人走到权忠面前,“禀府尹,小的乃是谢家庄子的庄头,我带来的这些人里,有和二牛一块被打的佃户,也有住在张家庄子边上的农户。”
权忠瞧那几人跪地指认,“庄子上那么多牛都忽然病,我们同二牛一起上门讨公道,反而被他们辱骂,我们气不过,就想动手,结果冲出来一帮壮汉,就是这群人,将我们往死里打。”
另一个农户打量被押着的几个壮汉,点头道:“没错,那日我出门办事,正好瞧见这几个人在打人。”
权忠肃声拍案,“张家庄头,你还说这些人不是庄子上的人?”
张家庄头伏地瑟瑟抖,眼瞧着人证来了,只好承认:“回大人,这、这都是先前庄主安排给庄子上的护卫,我、我也不清楚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的。”
“既然是安排的护卫,为何方才丞相夫人指认之时,你要矢口否认。”权忠怒道。
张家庄头要哭出来了,“这帮人,平日里就不听从小的管,人是庄主安排的,我也不敢动,平日里他们去哪儿我都不清楚,方才丞相夫人说这些人要害她,我实在是害怕,这才…撒了谎。”
“下毒、打人斗殴、扮土匪妄图害我夫人。”
谢识琅语气缓慢:“权大人以为,该当何罪?”
权忠汗流浃背,这张家和谢家,他是哪个都惹不起,若今日谢识琅不来还好,各打五十大板也算盖过去,偏偏这人还特意来给谢希暮撑腰,权忠只好朝男子抱拳作揖,试探性问:“丞相以为呢?”
谢识琅掀开眼皮子,压迫力顿时让权忠后背都沉重起来,“权大人是想将决定权交给本相?”
权忠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作声。
“我这个人素来公平,既然是交给我决定,也不会刻意偏袒谁。”谢识琅平声,视线落在权忠身上,“权大人也不必担心,我来处理此事,便是谢、张两家私事,不走公堂,也与你无关。”
权忠心里方才松了口气,只听谢识琅语调平淡:“这几个人要我夫人的命,我夫人没死,是她聪慧机灵,知道保护自己,可一报还一报,他们要我夫人的命,我就得要他们的命。”
权忠牙关颤,瞧男子起身,朝阿梁道:“拖下去,记得,尸送去张家。”
张家庄头瞪大了眼珠子,听谢识琅话说到自己身上,“至于这个庄头——”
张家庄头磕头求饶:“求丞相开恩,饶了小的一条狗命。”
“错不在你。”男子的话让张家庄头心下一喜,正准备谢恩,没想到谢识琅话锋一转:“但你冒犯了我夫人,也不该活。”
张家庄头惊愕道:“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
权忠其实也想向谢识琅求个情,毕竟张贵妃如此受宠,指不定日后是要封后的,这次犯事的又是张家小公子,自己一句话,兴许能让张家记得他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