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月觑她,龇龇着牙道“舅舅好像待你很特别呵”
布暖愕然抬头,还没说话先红了脸,“哪里特别了大约是在长安久了,彼此都相熟了。毕竟是家里人嘛舅舅很和气的,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
感月嗤地一笑,“和不和气我是不知道,我就看出来,他待你极上心。我又不是瞎子,只怕无人能出其右了吧”
布暖差点被口水呛着,难道舅舅的表现真的很离谱么不是她多心,是真的出了格么她靠过去一些,“感月,你也觉得舅舅奇怪”
此言一出,感月立刻确信自己有敏锐的观察力。她很笃定地点头,“傻子都看出来了你瞧他看你的眼神,再掩饰也逃不过我的法眼”
这下子她真的吓着了,使劲抓着她的手道“感月啊,可不敢胡说啊,要出事的咱们这里瞎想,没有根据的话不好瞎说知道么再说舅舅是关爱小辈罢
了,自作多情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感月调过脸来看她,“下什么地狱这么好的男人爱你,你还求什么”
“祖宗”布暖忙不迭去捂她的嘴,“你敢说我连想都不敢想你到底有没有弄清他是谁他是舅舅呀,不是外头男人,不一样的”
匡家世代经商,楚地多鲜卑人,看惯了族亲通婚,并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感月撅着嘴道“甥舅又不在五伦内,有什么”
布暖叹了口气,不在五行中或者还有些用,不在五伦又不妨碍朝廷制定唐律她枯眉想想,现自己好像被感月误导了。舅舅只不过爱开玩笑,爱捉弄她,未见得就如她们想的这样。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原来两个女人也能撑起大半台来。
“横竖就作不知道吧”她对感月道,“你母亲跟前也不能说,当是帮我的忙了,成不成”
感月很讲义气,点头道“你放心,这话我不对第二个人说。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当面问问舅舅,你都要成亲了,他这么做不太好。”
提起成亲她就头大,忙摆手道“我可不敢愣头愣脑去问他这个,叫人笑话你也别声张,丢脸得不成话了”
车顶子上的燕飞在奔跑的风里吹得匍匍响,金黄色的正午,车窗里落进半个耀眼的光棱。盐角坊离北里很近,北里有名花,是长安乃至全大唐所有男人的向往。她们貌姝丽、通音律、善丹青、婀娜多情。在烈烈的日光下撑着油伞等情郎,自有三分望断秋水的哀怨。一路鼓乐声渐渐明晰起来,两个人趴着窗棂子往外看,这样多的胡姬和商宦还有文人打扮的仕子乡绅,一个个锦衣华服,珠翠满头。把一条狭长的坊道,点缀成了极乐的仙境。
感月诧异道“舅舅要带我们下堂子堂子里有小倌没有”
布暖对她的豪放惊叹不已,“你想干什么找小倌陪你吃酒”
感月讪讪笑起来,“那也未尝不可嘛男人可以左拥右抱,女人怎么不能够回头咱们一人叫上两个,猜猜拳也是好的。”
虽然纯属臆想,没有可行性,但这样也足够叫人快乐了。两人凑在一头唧唧哝哝地说着,说到振奋处满面红光,倒像谁真的有过经验似的。到末了布暖才想起来,“盐角坊里没有小倌,就是个酒楼罢了。”
感月看上去颇失望,“你怎么知道你来过”
来过么应该是来过的,但又好像没来过她茫然摇了摇头,“我忘了。我病过一阵子,有一年时间是回忆不起来的。”她看看远处招展的酒旗,蓝布下时隐时现的闪出一缕阳光,直戳进心里去一样。她扶额喃喃,“大约是来过的有点印象,就是挺模糊。”
感月啧啧道“这一年一定过得不顺遂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真有不好的事,想起来也糟心”
说话车停下了,感月活泛地跳下去接应她。姐妹两个跟在大人们身后携手同行,布暖左顾右盼地打量高台、天桥、花坛子一切都似曾相识,仿佛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伸个手指头一捅就破了。
长辈聚餐,小辈按理是不好同坐的。要么站在一旁伺候,要么另辟雅间单开席面。坊里有酒保小厮听命,自然用不上娘子们。布暖和感月拜见了姨父们,便
悄声退到隔壁厢房里去了。
那边早有人等着,蝉翼般的薄纱,脸上抹着浓重的铅粉和胭脂。那是个颇具风尘感的妙龄女子,看见她们,先是伏在席垫上深深稽,然后仰起面孔,满脸含笑对布暖道“娘子安好又见面了,娘子可还记得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