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太後叹息道“怎么能叫官家知晓这种事呢。倘若传出什么中宫无德的话,哪里是什么好事,会带累官家的。我现在不指望她能贤德有能,柔顺承天,做一内宫良佐,以辉帝德了。只祈祷她能安分守己,好好做她的皇後。无功无过罢了。”
韦太後脸上流露出些许忧虑之色,虽然嘴上不说,但她心里真的很后悔当初选了许氏做太子妃,她做个嫔御都嫌颜色不够,德行不正。当初太子妃时还有她在后面支撑指点,没出什么岔子。她还心想出身低也有出身低的好处,起码听话。
谁知道册封了皇後之位的现在,地位高了,许氏的缺点就逐渐显露出来了,屡屡做出些蠢笨糊涂事来。叫人颇看不上。她也多次明示暗示,就算底下嫔妃深受宠幸,她是中宫皇後,即便无子,又有什么。历朝历代,无子的皇後还少吗
官家不是那等薄幸之人,只要她好好地谨守本分,自有她的体面和尊荣。哪怕新帝并非出自她的腹中,也得尊她为太后,侍奉她到老。
可惜无论她如何说,许氏就是想不通。
她放弃了,她自己这样病痛,精神不济,哪还有精力去耳提面命管着许氏就叫许氏去钻营罢。大不了惹恼了官家,擎等着废后。
历朝历代不缺无子的皇後,也不缺遭废的皇後。
晋平一直陪着韦太後到天色渐晚,范雪瑶在晚膳前赶来,侍奉韦太後用膳。晋平走前,范雪瑶去送她,她拉着范雪瑶说了些体己话。
“皇後那里,近来颇有些不智,做的一些事情连我听了都气愤。只是我却要劝一劝你,如今这时候,最好凡事多谦恭忍让一些才好。如今你已是贵妃了,后宫妃嫔之中,再没有比你更得意的。又有一长一幼两个皇子傍身,地位稳固。等闲事情都妨碍不着你。可你毕竟年轻,资历浅,皇後那里占着正宫,委实没必要与许皇後针锋相对。宽容,恭谨,是后妃的本分日子过下去,总有出头的一天。”
措辞虽然委婉,却是向着范雪瑶的。最后那句,更是彰显了她的态度。妃嫔出头,还是身为贵妃的人,能是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范雪瑶自然无不答应的,歉疚地笑道“长公主是听说了前些时候那些事其实没什么要紧的,与妾熟络的知晓我的为人,不会听信谣言。不熟的就是误会了,也不在乎。何况娘娘与官家都信任着妾,即便千万人质疑,又有什么妨碍呢。”
晋平听了这话,便知范雪瑶是心中有数了,笑了笑,道“娘娘这一病,本宫又不能经常入内,怕是要劳累贵妃你勤勤地侍奉了。”
“你在宫外安心着罢,我会小心殷勤地侍奉娘娘的。”范雪瑶笑道“你自己身子也不大好,将将养好一些,正是换季转凉的时候,仔细着了寒。”
“嗳,我晓得的。”
晋平长公主辞别了范雪瑶,在宫人的拥簇下上了辇,赶在天晚之前出宫去了。
范雪瑶依旧晨昏定省,侍奉韦太後早膳、晚膳,好好休养了几日,韦太後的病便好了一些,胸口肩背不再时时作痛。能下地了,走动自如,范雪瑶才不再整日待在太后宫里。只早晨去问个安,有时侍奉个早膳,有时陪着说说话就回来了。
许皇後心里藏着怨恨,因此对韦太後病的事充耳不闻,女官劝说她她也不听。
许皇後心想,太后都这样对我了,我干嘛还腆着脸皮贴上去,没得作践自己。不就是个病吗,又不是第一次病了。如今还不是活的好好的。既然喜欢范氏那贱婢,就叫范氏去伺候她吧。我是不上赶着去的。
韦太後生病,贵妃日日去侍奉,而许皇後却一直不闻不问,宫人们都觉得许皇後太过不孝,议论的沸沸扬扬,渐渐太后与皇後不和的流言,甚至传到了宫外。
楚楠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他没有斥责许皇後,现在宫外已经有了传言,他若在这时候斥责许皇後,无异于火上浇油,助涨传言。
他只是让李怀仁去中宫传他的话,问询许皇後韦太后病情将养的如何,用了什么药,每天吃了几碗药,用药后病情可有转好,饮食可有减少增加等等问题。
李怀仁问一句,就等一等许皇後回答,然而许皇後哪里知道这些,她只知道韦太後病了,范贵妃去侍疾了,病的什么样,哪里痛,吃了什么药,吃了多少饭,这些她哪里知道。
李怀仁一句接一句的问,许皇後期期艾艾地答不出来,窘迫的脸色又红又白,一旁的女官都急得满头大汗。
等李怀仁走了,许皇後脸色终于褪去了潮红,只剩下惨白了。
她喘了半日,为自己冷待生病的婆母被丈夫现了而感到羞耻惊慌,又为丈夫竟然派了个内侍来,叫自己一通没脸而气恼羞愤。可是又一想,韦太後病,官家不可能现在才知道,才来问她。早在韦太後病的日官家就去太後宫中探望了,和那个范氏一起。她就是听说了这事才愈气怒的。
那官家现在还特意派个内侍来问她这番话,用意自然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的。
联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许皇後明白过来,官家这是在提醒她,敲打她。
许皇後心内五味杂陈,既恨楚楠冷漠,生这样的事情他都不肯亲自见她,帮扶她,只派个内侍来。又庆幸楚楠没因为她不孝太後而彻底恼了她,就此放弃她。
“备辇,本宫要去请太后的安。”
她忽然明白了。她不去侍疾,可韦太後也不见得稀罕她去。只要韦太後愿意,只要她一句话,整个后宫都赶着去孝敬侍奉。那范氏不就逢迎凑趣,耍弄乖巧,把她哄得乐不得。
而自己虽然是逞了一时之气,可贻人口实,落了个不孝的恶名。除了把自己陷于不利之地,一点都没报复到谁。恐怕现在官家心里也认为她是个不孝、无德的无情之人。
许皇後打从心底里不想去给韦太後请安,这不是普通地请安,而是去赎罪,以挽回自己没有去探望侍奉韦太後的过失。可是韦太後不喜她,她一想到自己要腆着脸,伏低做小,讨韦太後的欢心,就极度的不甘。
凭什么只准韦太後不喜欢自己,对一个妃子都比对她这个正宫好,叫她丢脸出丑,就不可以她还以颜色
许皇後心怀不甘,按捺着情绪来到太后宫中向韦太后请安,对自己这阵子忙于宫务而没有来侍疾的过失,表示歉疚和懊悔。韦太后本是想着维护楚楠的颜面才见的她。
可看见许皇後满头镶金嵌宝的珠翠,脸上的笑容仿佛面具一样的虚假,皮笑肉不笑的,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她就好像仿佛吃了一大块肥肉似的,恶心又怄火。
冷冷淡淡地道“知道你宫务忙,只是一点小病,不必特意来侍奉。”说了几句这般官面话,把许皇後打走了。
韦太後冷眼瞧着许皇後好似从折磨中解脱了一般,匆匆走出去的背影,“明日她要再来,就说老身睡着,不见。”
老女官答应着“喏。”
许皇後经了这次,许是知道自己错的太过,真的惹恼了楚楠和韦太後,一下子乖顺多了。许皇後不再折腾幺蛾子,范雪瑶的感受最深。别的不说,起码她和宫人许多事上都便利不少。没人再在琐碎事上给她们使绊子,恶心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