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笺却不愿:“我想看着你。”
“躺下不能看?”
他还是没肯,双眼温柔明亮凝视姜眠,舍不得动一动目光。
姜眠拉他手:“好啦,哥哥你不用担心,我不生气,心里也没有疙瘩,没有什么没说开的心结,咱们之间,不会有任何问题。”
“倒是你,爹爹打的这样狠,你委不委屈?”
宴云笺摇头,委屈?一直以来,他为阿眠割血,也时时厌恨自己。
直到今日,义父出气,他也算是出了一口气。这迟来的责罚,他甘之如饴。
姜眠也知道这一句多问,她倒期望他小心眼,记仇,这一顿鞭子消磨掉他所有的爱,甚至生恨。
可他如玉君子,怎么可能呢。
罢了,何必多思,姜眠一手撑着下巴:“阿笺哥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低声:“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
宴云笺觉她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只是纵容着她,坦诚说出答案:“很喜欢。”
是用喜欢二字表达,都远远不够的程度。
姜眠道:“那你很恨那些伤害过你和你家族的人吗?比如……皇上,还有你扣下的那些证人。”
“恨的。”
姜眠轻轻抱住他,听他说恨,心中并不觉得讶异,只是有些闷闷的。
宴云笺察觉姜眠有心事,轻轻摸她毛茸茸的顶:“怎么啦?为什么这样问。”
“那在你心中,喜欢我和恨他们……哪边更重一些?”
宴云笺眉眼微弯,这傻姑娘,原来是在想这个。
扶起姜眠,让她能够正视自己双眼,柔声道:“阿眠,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我对那些人的情绪,那也只能用很。但我知道,恨并不是我生命中的全部。”
在他的生命中,一定有什么东西比恨来的重要千万倍。比如他遇恩人得到第二次生命的幸运,比如他爱与被爱,成全灵魂的救赎。
人这一辈子,总有坎坷。若当真孑然一身,由仇恨支配自己的心沦落成一个阴暗荒唐的怪物也罢。可被善待过,骨血里就该留下柔软的棱角,对得起旁人,也对得起自己。
宴云笺道:“阿眠,我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恨,若要与他心中爱之浓郁相较,也只剩下微不足道。
姜眠听的心中甜柔,渐渐弯了眉眼。
她的阿笺哥哥,真是温柔,清醒,洒脱。
应该为他高兴的,但她低下头,唇边的笑意一点点落下来。!
()sp;能记得的,只有这个人给她的安心感觉——这种浓郁的感觉会淡化一开始他接近的目的。
更何况他们的时间本就所剩无几,生死面前,这些事情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姜眠说:“其实你要是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可能会更生气,但你现在这样,我看着心疼,感觉也气不起来什么,估计爹爹也是一样——”她一边说一边看一眼姜重山。
姜重山道:“不用拽着我,我现在瞧他还是来气。”
好吧,姜眠继续说自己的:“其实我本来挺想跟你生气的,说不定会气个一年半载都不理你一下,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这气迟早要消,我还是会理你牵挂你,那这气不生也罢。”
宴云笺早就听的入神,纯澈沉静的暗金眼眸渐渐蓄起泪水,盈余眼睫,倏然滚落。
姜眠看着他,晾了片刻,还是伸手去擦:“干嘛啊?我说的是想生气,但没生气,怎么还哭了呢。”
被她一说宴云笺才知道,连忙用手擦过眼睛。
到这个地步,姜重山也没什么不明白的,阿眠也好,阿笺也罢,他不想用一件事伤了两个孩子的心。这件事说到底,是他识得清阿笺性子本色,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姜重山起身道:“宴云笺,只此一次,阿眠是我的底线。日后若你胆敢再伤她半分,我一定不会容你。”
这便是松口了。
宴云笺瞳仁微颤,一手按着胸口,缓慢起身下床,扶着床沿便要弯下双膝。
姜眠吓了一跳,他腿上那么多鞭伤,哪里经得起这一跪,立刻便想伸手扶他。
姜重山寒声:“不准扶!让他跪。”
姜眠顿在原地,眼睁睁看宴云笺屈膝这一跪,膝盖压着衣摆顿时漫出血色。
他声音极沉,每个字都如同刻骨:“义父,宴云笺以乌族血脉起誓,绝伤害阿眠分毫。”
姜中山侧过头。
片刻后低声道:“这件事我会缓一些再告诉玉漓。一会儿要再喝一次药,阿眠,你看着阿笺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