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白柔软的小手握着手帕,动作很温和,宴云笺心下一阵无可抵挡的寒疼。
“阿眠,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们两人并没有共染欲血之疾。是最初相见时,我在你身上下了一道血蛊。”
“乌昭和族人的先祖是乌疆蛇蛊,所以族人极擅此道。血蛊作时,与欲血之疾一般无二,需要一方用血给另一方解困。”
姜眠怔怔听,扭头看一眼姜重山,他眉眼沉下来,显然是再听一遍仍会心中生怒的模样。
明白了,原来如此。
她一直以为,他们二人有今天的缘分是最开始古今晓要她保护宴云笺。没想到,那时他的目标也是她。
由点及面,知一事几乎可推全局,他靠近她,而她本身没什么用处,只是因为背后父亲是姜重山。而他的目的,倒也并非是害人,端看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所求的是还乌昭和族一个清白。
想着这些,姜眠抬眸。
宴云笺说完之后,就不怎么敢看她的眼睛,一只手掐着另一手腕,微微握紧,手指还有些抑制不住的颤。
像等待宣判的罪犯——心存一丝侥幸幻想,又觉不可能的绝望,全都在他每一分颤抖中淋漓尽致。
“阿笺哥哥,其实听到这些,我有点生气。”
是生气,他最一开始对她施以利用,这事儿的确让人不开心。
()但是此事已经过去五年了。
较真的论,五年前生的事情她甚至都有些记不太清了。或者说,这五年来,他们之间生的每一件事,她也未必桩桩件件都记忆深刻。
能记得的,只有这个人给她的安心感觉——这种浓郁的感觉会淡化一开始他接近的目的。
更何况他们的时间本就所剩无几,生死面前,这些事情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姜眠说:“其实你要是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可能会更生气,但你现在这样,我看着心疼,感觉也气不起来什么,估计爹爹也是一样——”她一边说一边看一眼姜重山。
姜重山道:“不用拽着我,我现在瞧他还是来气。”
好吧,姜眠继续说自己的:“其实我本来挺想跟你生气的,说不定会气个一年半载都不理你一下,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这气迟早要消,我还是会理你牵挂你,那这气不生也罢。”
宴云笺早就听的入神,纯澈沉静的暗金眼眸渐渐蓄起泪水,盈余眼睫,倏然滚落。
姜眠看着他,晾了片刻,还是伸手去擦:“干嘛啊?我说的是想生气,但没生气,怎么还哭了呢。”
被她一说宴云笺才知道,连忙用手擦过眼睛。
到这个地步,姜重山也没什么不明白的,阿眠也好,阿笺也罢,他不想用一件事伤了两个孩子的心。这件事说到底,是他识得清阿笺性子本色,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姜重山起身道:“宴云笺,只此一次,阿眠是我的底线。日后若你胆敢再伤她半分,我一定不会容你。”
这便是松口了。
宴云笺瞳仁微颤,一手按着胸口,缓慢起身下床,扶着床沿便要弯下双膝。
姜眠吓了一跳,他腿上那么多鞭伤,哪里经得起这一跪,立刻便想伸手扶他。
姜重山寒声:“不准扶!让他跪。”
姜眠顿在原地,眼睁睁看宴云笺屈膝这一跪,膝盖压着衣摆顿时漫出血色。
他声音极沉,每个字都如同刻骨:“义父,宴云笺以乌族血脉起誓,绝伤害阿眠分毫。”
姜中山侧过头。
片刻后低声道:“这件事我会缓一些再告诉玉漓。一会儿要再喝一次药,阿眠,你看着阿笺喝吧。”
说完,他负手走了,姜眠上前把宴云笺搀起来:“快起来快起来,等下还要叫张道堂来一趟,你也不知道慢一点,跪那么用力,就是好好的腿都……”
话才说一半,忽然被宴云笺反手抱住。
“喂……”
“阿眠,谢谢你还愿意要我,”他抱着她,像抱着随时会消失不见的珍宝,未敢用力,只松松圈着,“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其实他不太敢抱她,但实在忍不住——如同做错事的孩子,知道大人并没有责怪他,想求一个安心的怀抱来确认自己真的不会被抛弃。
“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那你以后不准再欺负我了,知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太多,姜眠也不敢拍
哄他,只能摸了摸他的头。()
宴云笺轻声:&1dquo;阿眠,你这么容易就原谅我了,可怎么办才好啊&he11ip;&he11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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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眠失笑:“那你是不想让我原谅你?”
不是的。他也不知道。
若她不肯原谅自己,他只怕生不如死。可她这般轻易连句打骂都不曾便原谅他,还待他如此温柔,他依然觉得肝肠寸断。
宴云笺闭了闭眼睛,微凉的唇轻轻贴一贴姜眠鬓:“阿眠,我再也不会伤你了……再也不会。”
“我知道,你别在这里站着,一身的伤,快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