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谁啊?眼睛瞎了?看不到座上有人嘛,箱子往哪里搁哪……”那人被重重地砸了一下,双手抱着头就跳了起来,嘴巴突突突地骂个不停。
凌城燕根本不搭腔,手中的箱子像是非常吃力,一晃一滑,沉重的纸箱先是砸了尖嘴猴腮男人的脸,又往浓眉大眼男人的身上撞,两人一个抱头,一个捂脸,像跳跳鼠一样,左躲右闪,连骂人都顾不上了。
凌城燕晃了好几晃,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抬头看看头顶的行李架,却似乎现自己个头矮了点儿。
她倒是不拘泥,直接抬脚利落地站在车座上,举箱子放箱子、拿过周国庆手中的被子和提包,一一放上行李架。
她动作利落,偏偏又像不堪其重,每拿一件行李,都左右摇晃,三抖两抖的,一不小心就打在还黏在座位上那个尖嘴猴腮中年人的头上。
而且,一次、两次……三四次!
打的尖嘴猴腮那人哎哟哎哟叫个不停,凌城燕偏偏充耳不闻,终于,她拿最后一个提包的时候,尖嘴猴腮的男人也撑不住,一骨碌爬起来,再不敢坐着了。
放好行李,凌城燕拉着周国庆坐下,又拿出一张票来,在那两个还不肯罢休的男人眼前晃了晃,笑嘻嘻道:“我们都有票,票上的座位就是这里。你们俩的票呢?拿出来我看看!”
“拿啥票,拿啥票,子弟兵不应该……”浓眉大眼的男人张口又要旧调再谈。
却被凌城燕一挥手给打断:“什么子弟兵?麻烦你们擦擦眼睛看清楚,我们俩都没有领章帽花,已经退伍了,不是子弟兵了。”
“不是子弟兵,你们也不能……”
凌城燕脸上的笑渐渐冷了,一点点靠近对面两个人,森森道:“我们是子弟兵,保卫的是人民,而不是像你们这种无理反缠、没脸没皮、拿着不要脸当光荣的东西!”
说着,她的手中突然多了一个大扳手,足有半米长,纯钢制造,拎在手中沉甸甸的。
这种东西要是砸过来,砸在头上直接开瓢,砸在身上也得骨折……
“这里都不是你爹娘,没人惯着你!滚!”一句话说得狠辣干脆,并没有太高声音,却彻彻底底让那两人变了脸色。
也成功吸引了车厢乘客的好感,周围人纷纷叫好,甚至鼓起掌来。
“没皮没脸的,又不是你爹妈,谁惯你!”
“泼皮无赖货,太讨厌。”
“没人惯你,滚!”
无数声附和、讨伐之声中,两个无赖纠缠的男人终究萎了,从行李架上扯下自己的行李,夹着尾巴溜走了。
“火车即将离站,送行的同志请尽快下车!”广播里传出列车员的声音。
凌城燕回头朝周国庆咧嘴一笑,把大扳手往周国庆手里一塞,道:“这是俺替你特别申请的,给你留个纪念。”
说完,飞快地几步跑出车厢,赶在火车启动前最后一秒跳下车。
呼哧,呼哧,火车缓缓启动,驶离站台。
车窗外的站台上,凌城燕一脸灿烂的笑容,朝着周国庆挥手告别:“老周同志,回去改改你的臭脾气!”
本来心底不差,就是不会说话,又臭又硬的,结果就是累死累活还不落好。
周国庆手扶着窗框,默默地看着站台上的身影往后飞退去,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从车站回来,凌城燕就把她带回来的一堆特产分散开,给帮忙照看孩子的女兵一只漂亮的细瓷水杯,两包蜜饯;给刘彩霞、谢玉慧的……给邢参谋的……
还收拾了两包,托跑富城县的同志给大熊和大伯捎回去。
该分散的分散完,孩子们玩的吃的也分了,她面前只剩下些瓷器和茶叶,还有她从江省带回来的几件竹器:一对竹椅子,几个竹篮、竹筐之类的。
前世的娘亲爱这些精巧又天然的玩意儿,她也多少受一点影响。这些,就算是她给自己添置的玩意儿吧。
这天晚上,放松下来,凌城燕用新买回来的茶碗子沏一杯清茶,坐在竹椅上乘凉,一手扶着摇篮,一手晃着竹扇,时不时指点一下天空的星星,给小杏、石头和小雨将天空的星宿、方位,讲星空四季……
不知什么时候,邢飞、大林兄妹俩,还有三四个半个孩子也凑来了,安安静静地围在四周听得入了迷。
周国庆是最后离开的退伍老兵。
老兵一走,车队里少了好几个。原先有副手、学徒的车子,自然就有人替补接上,周国庆车上有两个人,却都是新兵,哪怕是凌城燕也没有考取驾驶执照,没有独自驾驶的资格。
汽车连报上去,为凌城燕争取破格提前参加考试、拿证。
毕竟,周国庆那头倔驴都说了,他会的都教了,凌城燕的技术水平,已经不在他之下,独自出车跑长途都完全没有问题了。
但制度就是制度,不能因为周国庆的肯定,就不遵守制度了。
汽车连的报告打上去,报到了主管后勤的邢参谋这里。
他啧啧两声,拿着申请起身出了办公室,找人拿主意去了。
“这才多久?到两个月了?”韩广川都惊讶地问了一句。
“五十一天,不到两个月。”
这时候学驾驶可没有成班,都要先从机械构造、维修养护开始,学得不仅仅是驾驶车辆,车辆坏了要会修理,车辆日常要回维护……若是不会修车的司机开车出长途,开到半路坏了,可没有地方打电话找修理厂。
所以,这时候培养一名司机,学习时间最少也得半年。
韩广川轻笑着摇摇头,把申请递回来:“既然他们觉得可用,那就考呗。”
考过了拿证,考不过……汽车连的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邢参谋爽快答应了,拿着申请转回来,心里却暗暗嘀咕:这不是汽车连的人觉得可用,而是您觉得可用啊。
若非韩老大话,就凌城燕那样的家庭背景,还真不一定能够通过政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