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江年浑身甲胄、俨然杀神的模样,吓得玉衡将小脸埋入女子胸口,莫敢回头。
即墨江年收回不甘心的手,目光落向站身起的老管家。
抵足于老管家身前,看着老管家老泪纵横的脸,他憔悴哑声:“崔康时……崔康时与她……与她何在?”
老管家麻木转身,手指甬道对屋那间铜室,身形几晃,颓然倒下。
见老管家伤心欲绝的模样,即墨江年霍地转身,正被砸打的那扇铜门门破,火把照亮了室内一间床榻。
床榻上,有两人静卧偎依,身形一男一女。
即墨江年滞迟着脚步,一步一步走近铜室,将士们纷纷让道。
他每接近床榻一步,心便下沉一分,直至抵足床榻。
火把光影里,榻上的崔康时平躺仰面,虽是脸色苍白,阖目不启,神情却分外平静。
宋卿月背对门口,偎在崔康时怀中,不辨神色。
即墨江年颤抖着伸手,探于崔康时鼻翼之下,久久之后,他泪流满面,攥手成拳。
移目光向宋卿月后背,他胸口急剧起伏,呼吸紊乱,颤抖着伸手,却不敢碰触于她。
“卿月……夫君来了!”
惊恐良久,他哽咽着一横心,大力将宋卿月的身子掰过,探手宋卿月鼻翼之下。
未几,他盈泪的猩红血眸里绽亮了光芒,欣喜若狂。
一把将宋卿月拦腰抱起,他如获至宝地于她额间落下一吻,哽泣:“卿月,醒醒,夫君来了。”
宋卿月一支手,从他胳膊上软软垂下,一直擒在手中的一封薄笺飘落地上。
他目光下落,借着火把的光,看清信封上所书三字——《放妻书》
……
宋卿月这几日精神头颇为慵懒,食不下咽,兼府中分外吵闹,令她睡眠也分外不安。
时间已是腊月,她想,应是自己孕身已过七月的缘故。
这几日,每她醒来问主君何在,刘喜翠总说想是朝中事忙,主君离不得身。
今日,花窗外,天刚放亮,她又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
悠扬的丝竹之音,听得人满心悲凄……
她自榻上撑起身子,哑声:“喜翠,这哀乐总这般吵闹,可是邻居家里死了人?”
刘喜翠应声前来,拿过一件雪狐斗篷披在她身上,强笑道:“你听岔了,没有的事!”
她伸手扶上刘喜翠的肩,意欲下榻,却被刘喜翠劝阻:“你身子不好,当于榻上养着。”
她手抚“孕肚”,笑眯眯地祈求:“成日在屋子里呆着,吸不到一口新鲜的气儿,对胎儿不好。你打开窗户,我就于窗口站会儿。”
刘喜翠挣扎须臾,迟疑着脚步,将花窗打开了半扇。
她滑身下榻,酸软着腿走近花窗,倚窗而立,笑盈盈眺看屋外的院子。
下雪了呢,院中积雪如银,赏心悦目。
她阖上双眸,深深吸入一口落雪天的空气,清凉的气息浸润了心脾,分外受用。
享受之间,哀婉的丝竹声浩大响起,若潮水、若洪涌,将她满心的喜悦驱散。
接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惊天动地。
丝竹声与爆竹声里,朗朗一声“起棺”号令声,暴裂响起,清晰传来。
接着,泣声如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