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元良姿容独冠东阳,凡见过他的男男女女,莫不痴眼以望,便连她宋卿月也莫能免俗。
彼时,虽她喜帕障面,可还是一手揭开喜帕一角,一手将轿帘揭开一道缝,偷看绝美无双的晏元良。
晏元良可是真好看啊!
他细眸若飞凤朝阳,长入太阳之际,鼻腻而高挺,唇珠饱满,唇色不染而蔻。
察觉她在偷看,晏元良长如鸦羽的眼睫轻轻一颤,似受了惊的蝴蝶振了振翅。
他朝喜轿内的她望来,一待接上宋卿月偷看的眼,便冲她一笑倾城。
可白驹过隙、乌飞兔走的五年后,她坐在崔康时的喜轿上,将头上的喜帕弃在身旁,眼风凉薄地看着自己的指甲。
于牢中留下的森长指甲,昨夜她已剪一根根剪落,但锋利之感永存心中。
崔康时说杀人有许多种方法,并许她一年为期。
无论什么方法,亦或需要更久的时间,只要能将晏元良送上黄泉的路,她都能接受,也能等待。
震天的锁呐声里,时不时点燃的“噼啪”炮仗声里,她将轿帘掀开一道缝往后看,看宋玉书忙碌数日倾他所有,为她置买的十里红妆。
往昔嫁与晏元良,她娘亲嫌弃晏元良家贫,亦送她十里红妆作嫁。
她何其有幸?有宠爱她的双亲,有惜她如命的宋玉书!
她目光外移,落向轿窗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崔康时,一叹!
她又何其有幸,能让富甲天下的崔公子押上阖族性命作保,只为娶她一个弃妇为妻!
似有所察觉,崔康时低低一垂眸,便对上她清透而澄澈的眼。
“悔吗?”他笑问。
“不悔!”她笑答。
“悔也来不及了!”他笑着伸过手来,将轿帘从她手中轻轻扯下掩好,“于这迎亲一路上,我的娘子只能我一人看!”
她隔着轿帘笑道:“是啊,你这娘子貌比东施娘,见不得人!”
不得不说,腊月十六真不是个好日子。
今日风大雪大的,吹得抬轿轿夫们脚步踉跄,连带宋卿月的花轿都时不时地东倒西歪。
十里红妆的送亲队伍走得很慢,时时有陪送的嫁妆被吹走,引得送亲之人跑得跌跌撞撞去捡。
娶亲队伍迟滞地往永阳坊赶,不想正因为迟滞,撞上了入城的大军。
宋卿月听得前头的乐队停了奏乐,乐师们乱哄哄说起,方知撞到一支约五千人的军队。
隔着轿帘,她听得似乎有人上前去与领军的将士洽谈,但似乎那将士并不愿为娶亲队伍让路。
又停在原地等了许久后,崔康时轻轻说了声:“卿月,我去与他们的将军谈谈。”
她便轻轻应了一声。
说起来,她与崔康时相识的日子不长,但这人总有一种指挥若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
她信他,崔康时确实很有能耐!
尖着耳朵,她遥遥地听崔康时与那位所谓的将军谈话。
可风大雪大的,前的乐师们又将锁呐吹响,吹得欢天喜地的,听得人满心窝子乱窜着喜气。
偶有风将一丝半缕那位将军的声音带来,隐隐约约的,她也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她感觉喜轿又被轿夫抬起,缓缓前行,应是崔康时与那位将军说通了气。
待她喜轿路过那位将军身前时,她终于听清那位将军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很醇厚……
宋卿月的心猛地打了个哆嗦,脑中闪过一个人。
正一口气吊不上来,又听得将军报上了名字——“即墨江年”。
她脑子里热血霎时上涌,猛地掀开帘子一条缝,瞪大双眸望向那位金甲银鳞、头盔红缨染血的将军……
即墨江年铠甲外罩着猎猎振扬的红色披风,可曳地的披风丝毫不掩他硕高的身形。
几经关外风沙侵蚀,亦不能毁他宽额广颐、俊朗非凡的面容……
他挺拔于千军之前,眉目鲜明,甲胄鲜亮,被了一身风,染了一身雪,威仪堂堂,俨然战神模样。
随后,他的身影就融化在宋卿月的眼眸里,泪雾遮蔽了双眼,教她再也看清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