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代价不小?
她杏眸一闪问:“可否说说,崔公子究竟与安王做的什么交易?”
钟裕黯淡了双眸,先是低头一叹,后又扬目一看她,“宋娘子啊!我家主君以崔家阖族千人性命保下你的!”
宋卿月脑中“嗡”一声响起后,一片空白。
无怪乎崔康时说,他付出的代价,她还不起!
钟裕碎碎叨叨:“我家主君初见娘子,就对娘子动了心。待得知娘子要开香坊,为免夺了娘子客源,将才开半年的盛隆香坊关了。还将我那孙儿遣去给娘子做帮手。”
宋卿月双目怔然看向钟裕,“钟离是你的孙子?”
钟裕点头:“我那孙子看顾盛隆坊半年,有些料理香药的经验。主君怕娘子你心有戒备,让钟离不要说是他的指派。”
宋卿月阖上双目,无声沉默。
人心都是肉长的,纵崔康时对她起意,是因她像他亡妻,又怎能不让人动容。
押上阖族千人性命,只为救她一人,她何德何能?
启开眼帘,她轻声:“多谢老管家知无不言!”
送走钟裕后,宋卿月失眠了……
……
腊月十六,算不上什么黄道吉日。
可凡京城里有些头脸的名门望族,皆接到博陵崔氏递来的喜帖:崔家长公子崔康时,正是定于腊月十六续弦娶妻。
只崔公子续弦之女,闻之着实让人一言难尽。
京中传言沸沸扬扬……
说是这位续弦的娘子姓宋,原为东阳城人氏,是崔康时亲手从京兆府大狱中,捞出的犯事人。
宋娘子有过一段婚史不说,犯的事更为离奇,说她谋害前夫,至婆母自缢,夫君身败名裂。
可那崔家是何等样的人家?
崔家是上唐最有钱的商户之家,阖族上下纵横商道数百年,涉足千行百业。
虽族中无勋贵功名之人,亦无王公贵胄之尊,但家中有积金烁银之富,八方广进之财。
于人脉而言,那更是条条通达,直通天庭。
崔康时其人虽仅时年三旬却广结善缘,于上唐天潢贵胄、豪族鼎宗间长袖善舞,将崔家营生做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上唐一概民生计要行当,崔家行行把持,出手便能使各行行价早跌暮涨,能让货物东缺西旺。
就这么一个暗中为王之家,有大把的名门贵女可娶,听说尚书令沈明仕,亦想嫁他那侄孙女入主崔家。
只可惜,明明精明圆融的崔家长公子,不知是犯了糊涂,还是被勾了魂,突然就传出要娶那位恶毒污名之妇。
闲言碎语几经传递,传回崔康时的耳朵里,他自然知道有关于宋卿月的闲言,自是从京兆府传出的。
不过他仅一笑置之。
众人皆道宋卿月不配崔家,却鲜有人晓他娶到宋卿月之不易。
今日腊月十六,是他大婚的大喜日子,美中不足的是,一场昨夜半夜下起的大雪,到他出门迎亲都未停歇。
扬扬洒洒的大雪不紧不慢地下着,崔康时骑在披彩系红的喜马上,手执裹了红绸的缰绳,也不紧不慢地走着去迎亲。
他身着大红喜袍,皂纱幞头上簪着红艳艳的绒花,胸口带着大红绸花,冰天雪地中红成一团火。火红与白雪相映,衬得崔康时颜如冠玉,神采飞扬……
他身前,是礼乐队的乐手齐吹锁呐,将婚典乐曲吹得欢天喜地。
身侧,是八人轿夫抬着的空置喜轿,喜轿流彩溢华,颤颤悠悠。
身后,绵延数里,是扛着五彩的伞扇旗锣的迎亲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