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书蓬撩草地蜷缩于牢内,将头勾得低低。
默了默时日,自他被京兆府的官差从杏芳堂带走,于狱中一呆已近月余。
宋卿月东窗事,被判一月后问斩。
而他知情不报,被判流放房陵,一待开春,他就得动身前往……
往昔他清高,他厌恶官场,每有太医署对外广招名医,他皆视若无睹。
身陷囹圄后终审之日,他眼睁睁看着宋卿月跪在他前头,于认罪书上按下手指印……
他除了哭得涕泗滂沱、无能呼唤宋卿月的名字,竟然束手无措!
后来,他想请求狱卒给宋卿月带几句话,却被狱卒断然拒绝,说此案是安王亲自过问,不敢插手半分。
宋玉书也是那时才知,手中握有权势的好!
这场浩劫难渡,卿月难救,纵他幸得留存性命,往后的日子过得也无甚盼头。
崔府的人颇为好心,往牢里送衣送食,他食不下咽,打算就这么吊着命。
宋卿月问斩之时——他便是绝食而亡之日!
时近晌午,崔府送食的人又来了。
只是这次不同,从不开门的狱卒竟然打开了门。
宋玉书抬起头一看,本道又是那位熟脸的崔家仆奴,哪知门口站着的却是那位富甲天个的崔家长公子。
崔康时身后跟着管家钟裕,携了一身牢外清晰的寒气跨入。
“有劳官爷!”
牢门口,钟裕和气笑着,合握上狱卒的手,顺势将手中一张大额银票捏入狱卒手中。
“客气了!不过不便久留,二位谈离!”狱卒也甚和气道。
宋玉书手撑着墙艰难站起身,凛冽着眼风望向崔康时,弱声:“……崔公子?”
宋卿月与他讲过崔康时置宅之事,也知晓崔康时与晏元良、安王有牵扯。眼下这位崔公子现身牢房,只怕凶多吉少!
但,宋卿月已被判了枭,他也被判了流放,这帮人还待如何?
见宋玉书神色戒备,身子摇晃欲倒,崔康时急上前两步将宋玉书扶稳。
他微蹙着眉,满是怜惜地望着宋玉书,“先生勿惊!若说我来救你与宋卿月的,先生可信?”
宋玉书虚软无力的手蓦地抬起,紧紧抓住崔康时肩头,瞪大凤眸问:“当真?崔公子所言当真?”
望着宋玉书消瘦与腊黄的脸,目光又落向宋玉书干裂的唇,崔康时轻轻一叹,“宋先生先吃喝一些,恢复些体力,待我将打算徐徐讲来!”
管家钟裕冲外一招手,牢房外一直候着的仆奴随之端着饭菜转入,将饭菜连木托一起放于牢房地上退出。
崔康时蹲下身子,自貂毛大氅里伸出冻得通红的手,自托盘内拿起筷子递与宋玉书。
宋玉书闻听说宋卿月有救,眼中有了光亮,缓缓蹲下身子。
望着满托盘热气尚存的菜饭,他又干脆屈膝坐下,接过崔康时递来筷子。
“我的身份想必宋先生早已知晓!”崔康时提起壶,给他缓斟热茶,“可我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沈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银库!”
宋玉书本已挟上一箸牛肉,闻听指上力道一松,牛肉坠落,怔怔转脸朝崔康时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