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再问,柳无恙一扯她的衣角,低道:“仪仗已看过,走吧,你不能久晒!”
宋卿月数日未出门,日头正盛,她确实没站多久就眼前泛黑。
轻一颔,她一步三回头,随柳无恙回了六合馆。
只是回来后,她现柳无恙总时时走神。
要么枯坐于医馆内,两眼放空,被她一唤就是一个激灵。
要么吃饭时,夹一箸菜滞于空中,半天都送不到嘴里。
她还意外听见柳无恙小声问林郞中,她的病还得多少时日才好!
宋卿月知道,柳无恙心下着急了!
夜里,柳无恙来给她送药。
接过碗,她随意地一问:“这几日总见你呆,可有不开心的事?”
柳无恙转身,于窗畔的圈椅上疲惫坐下。
望着院外满地月华,他双眸茫然而空洞,轻声:“倒没什么不开心,我只是……想我娘亲了!”
她浅抿一口药汤,被药苦到,微微蹙起远山眉。
从药碗上抬起眼帘,她自若再道:“那,我们可要快些出?早一日到京,你也能早一日见到你娘!”
柳无恙目光上移,落向漫天繁星,轻声:“你病未痊愈,哪里走得?”
宋卿月再浅抿一口药汤,略过这个话题问:“你娘……是个怎样的人?”
柳无恙回头望了她一眼,微一凛眉,不悦:“我好像说过!”
宋卿月未被他露出的威压吓到,温温一笑:“就几句话,我哪里了解?”
柳无恙默了一默,轻启唇瓣:“我好些年没见她了!”
双臂伏上窗台,他轻轻一叹:“她胆小怕事,一辈子都活得战战兢兢。却是这世上最怕我死的人,也是最疼我的人!”
于宋卿月看不到的面向里,柳无恙眼底泛起水雾。
眸中水汽缓缓蓄满后,不过一眨眼,硕大的泪珠滚落于窗棂下浅浅的花丛里。
望着那个伏身于窗台的宽厚背影,宋卿月轻声再问:“为何没听你提起过你爹?”
似困乏般,柳无恙大力一揉眼睛,又自然地粗揉了几把脸。
扭回头,他冲她打了个夸张的哈欠,站起身一伸懒腰,“药你喝了碗先放着。我乏了,回屋睡了!”
未待宋卿月吱声,他负了手,大步踱出这间屋子。
宋卿月的脸静滞于药碗上,默然无声。
柳无恙自觉掩饰得极好,可仅他那一回头……
宋卿月依旧看清,那双朗如繁星的眸子变得通红,兼泛着泪光。
翌日清晨,宋卿月正在伙房煎药,忽闻医馆内传来喧闹之声。
还道是又有人生事,她将灶门处柴火拔远了些,拎起烧火棍冲出伙房,跑过院子闯入前院医馆。
高扬起烧火棍,一看清馆中情形,她愣住。
医馆门口站着一堆吹奏手,又是唢呐又是钹的,吹吹打打,闹得热火朝天。
医馆内,一帮身着青、绿色圆领官服之人说说笑笑,簇围着王通判。
而王通判双手举着一面锦旗,正递交与林郞中。
那锦书上书“妙手仁心,福泽苍生”。
幸好无人看她,她将烧火棍背于身后,快缩回院子,又回了伙房。
待王通判带人走后,林郞中喜滋滋拿着锦旗,与柳无恙走入后院。
宋卿月将端着药盅,立于伙房门口,笑着向林郞中道了声恭喜。
林郞中向她轻一颔,眼神一怔,称赞:“今日宋娘子这气色……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