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柳无恙背了她两日,毕竟久病床前无孝子,毕竟她也不是他娘。
指不定哪天他烦了累了,就弃她于荒野,任她自生自灭了。
稍后,柳无恙一弃吃光了鱼的叶片,抱膝望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轻声缓语。
“昔日,兄弟陷于敌阵,我单骑独闯敌营也要将他捞出,更莫说你这个被我连累的怯弱妇人!”
宋卿月一撑虚软的身子,瞪着他失声:“你竟是从关外回来的逃兵?你家是上京的?”
无怪乎柳无恙有伤不敢找人治,讹上她索一纸通关文书,还拐带她遮掩耳目。
柳无恙站起身,拍拍衬裤上沾着的草,嘀咕:“你说逃兵便逃兵吧!我若不说个来历,只怕会被你烦一路!”
他起身往湖岸边取晒着的衣袍,“得赶路了!”
至于赶到何处,今夜又歇在何处,全看天意!
因她斗笠掉了,柳无恙折了一把湖畔的柳枝,给她编了个草帽遮阳。
背着她,顶着烈日,他尽量捡着阴凉处走。
她昏沉沉伏在他宽厚且滚烫的肩头,时不时轻声问。
“柳无恙,关外打仗的日子苦吗?”
柳无恙一本正经道:“再苦,也没跟你这个女人混在一起苦!”
“若非你是个女人,我捏死你像捏死只跳蚤,哪还由得你骂天骂地,打我好几回耳光?”
她软软一撇嘴,絮絮叨叨辩解。
“我一月父母双亡,又撞见夫君私会他人,更想骗光家财逐我出门,再被你个臭花子讹上……”
一叹气,她道:“这么多糟心事,便我是神仙脾性也好不了!”
柳无恙脚下顿了顿,“打便打吧,就你那小巴掌能有多重?只我好歹是个……男人,往后不准打脸!”
宋卿月虚弱一哼:“气冲上头,我哪管打的是脸还是屁股?”
柳无恙闷闷一叹气,“就没见过你这么暴脾气的女人!”
“那你娘呢?你就没挨过你娘的打?”
“我娘性子软,胆小怕事,她只会哭!”柳无恙眼神恍惚,“我闯了祸她哭,我受了欺她也哭……”
默了默,他又轻声:“……却从未打过我。也就你了。合着我也算欠你!”
她未吱声,他便又无奈道:“我可没想到,身边随个女人不止是苦,还甚憋屈……”
“往日都跟一帮糙汉厮混,他们精赤着身子乱晃也不觉有何。有你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女人在侧,我脱个衣服都得藏着掖着!”
久久后,依旧未得到宋卿月回应。
他轻轻晃了晃背,宋卿月在他背后一晃险些折腰,忙一躬身将她稳住。
许宋卿月是睡着了,许是又晕厥了!
柳无恙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路,寻摸着今夜得早些歇脚。
除了要给宋卿月和自己找吃食,还得给她采些草药喂着,吊着小命。
往昔在大漠里,常见的症状便是中暑伤热,营里的老军医用得最多的那几味药,他也算耳熟能详。
……
宋卿月醒来时,天地已入暮,头顶有惊鸟鸣空山,耳畔有溪泉响淙淙。
落下眸子,身前是一堆熊熊旺旺的篝火,火光照出山林一片,山溪一条。
看样子,柳无恙带她歇了脚,在此过夜。
柳无恙就蹲在篝火前,篝火上支着的木枝上,窜着一块焦黄的肉,肉被烤得滋滋冒油。
溪风拂过那块肉,肉香直直钻入她神魂里。
宋卿月连连抽着鼻子,沙哑道:“柳无恙,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