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丹原本满腹的怨忿还要争论,但是听见谢虚如此说,倒是都隐忍下去了,跟着众人上了二层楼。
走廊尽头的房间掩着光,赵夫人介绍赵时钱就住在这里——那看上去实在不像主卧,连客房都算不上,赵家也算巨富之家,让唯一的儿子住这种房间有些奇怪。
杨漾一眼望过去,便现了不对劲处,房门与墙角相折的地方,竟然贴满了鲜红的符咒,那分明是用来镇压大煞的贴法。哪怕他侧重于风水之道,却也知晓以这种压煞符镇压,定然是封印着极凶险的东西,看来如同那年轻面生的少年所说,赵家果然是招了恶鬼。
只怕这赵氏夫妻还有事藏着未说,杨漾心中凛然。
李天师既是崆峒派系传人,当然也有些特殊的本事,他以指结印抹过眼前,顿时面前景色变换,门边悬挂的黄符上缭绕着点点黑气,灵气颓败。尤为触目惊心的还属门框间,好似有什么污秽阴物要挤出来一般。却见那许小友伸出手来,直接去碰触那门柄,李天师心中一惊。
“许小友不可!”
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却只是握上门把,轻轻一拧便打开一条缝隙,黑气如同遇见天敌一般飞快破碎散净,快得让李天师以为方才看到的都是错觉。
“怎么了?”少年微偏过头来,一双黑沉的眼睛如同温润墨玉。李天师见着他镇静的神情,心中突然生出些难言惊骇来,感觉自己对这位小友的印象还要改观:“不……进去吧。”
一行天师进了屋内,赵氏夫妻远远赘在后头。
房间宽敞而黑暗,窗户分明紧闭着,可打开门时却有一阵阴风吹拂而过,冻得人微微跺脚。
里面的摆件简陋的可怜,靠着墙壁边缘的大床上盖着厚厚两层被褥,赵家的大少爷赵时钱正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像是一具冰冷尸般。
许湫明先飞过去,绕着这人看了两眼,皱着眉道:“他这样子,比活尸好不了多少。”
杜华先是观察了一下周遭环境,不解道:“不管是人病着还是撞邪……怎么将窗帘都封着?”少有邪祟在白天作乱,便是因日曦光属火行正气,驱邪避恶;而将窗门封得严密,也不像是照料病人的做法。
谢虚已经跟着许湫明向前走,听到杜华的话,黑沉的眼睫垂下:“恐怕是见不得光。”
赵富皓的面色一凝,还未来得及反驳,便见谢虚走至那张绵软大床前,将那两层极其厚重的被褥掀开来。
几乎是瞬间,难以言喻的恶臭蔓延出来。
赵时钱大腹便便地平躺在那里,手脚处被桃木刺固定着,腹部胀的滚圆,肚皮被撑成薄薄的一层,几乎能看见那内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拱动。
恶臭味熏得房内的天师几乎要吐出来,许湫明跟在谢虚身边,虽然没有嗅觉,但正是因为他身为魂体,才对赵时钱肚子里的东西尤其敏感。
谢虚仔细盯着赵时钱愈加颓败的神色,将收缚在背后的桃木剑抽了出来,正刺入赵时钱的口舌中。漆制的乌黑的桃木剑在男人喉咙中搅动了一下,几乎能看见暗红腥臭的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来。
赵夫人看得呆傻了,尖泣一声,就想扑上去拦住谢虚的动作。
却见谢虚咬破中指,以指间血在桃木柄上画下玄学阵法,右手微一翻动,便将木剑从赵时钱口中抽。出,剑端上还带出了什么阴物,一下甩落在地面上。
那东西原本看着是血淋淋的肉,但仔细瞧去,却现那是初具人形的一团物什,像是婴儿一般佝偻着身体。待众人看清之后,空气都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赵富皓脸色惨白,僵持了好一刻才问道:“大师,这是个什么东西?”
“……”李天师微微叹息,“是夭折的婴儿形成的怨灵鬼婴,会寄居在仇恨之人的身体里。”
他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追问道:“那个自杀的女孩子,难道死时还带着孩子?”
正是这时,阴风更盛。紧闭的窗口被撞破,卷进房间里,出似在洞穴中碰撞的凄厉风声。窗外的几棵参天古树将阳光遮得严实,因此昏暗的房内竟没亮上一分。
众人都道,恐怕是李老说对了,才激怒了那恶灵。
却只见那用桃木剑挑出鬼婴的少年道:“不是。”
他眉睫微敛,因正好处在风口处,黑被吹乱了些许,那张侧脸却在这一瞬间显得尤其的姣好。谢虚的桃木剑从赵时钱的喉咙直划到他的腹部,在桃木剑尖的抵触下,那滚圆的腹部好似往下消了一些。谢虚似笑非笑道:“这里面,全是那怨灵鬼婴。”
一声急促的啜泣打破了僵持的氛围,赵夫人双目含泪地望向谢虚,像是将全部的期盼都交给了这个看上去比自己独子还要年轻的少年:“大师、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时钱啊!”
许湫明皱着眉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的肚子,厌恶道:“真是个人渣。”
“比起这个,”谢虚道,“赵夫人,你不觉得应该解释一下这么多的鬼婴从何而来么?”
赵夫人却只是哭,像一个万分担忧自己骨肉的慈母一般。赵富皓从刚开始便是心神不属,他按住了身旁哭泣的夫人,安慰道:“你别听他们胡说,我看这一老一少是江湖骗子,根本没有什么恶鬼,也没有什么怨灵,时钱不过是病了。”
他变卦翻脸的太快,李天师还从未经历过被说成是江湖骗子的经历,面色微一沉:“你……”
赵富皓已经拿出传呼机让保安上来,面对谢虚和李天师也没有先前和善的模样,语含威胁地道:“还请两位尽快离开,赵某还能给你们补个车马费,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可就不客气了。”
李天师的白须子都被气得震颤,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便拖着步伐向外走。剩余的杜氏兄妹、杨天师,也琢磨出了是个什么意味,纷纷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