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刘鹗身后不远处,聚集着许多百姓,各自抱桶拿碗,面有菜色,最前排满满的一车白大米,车旁烧着一口大锅,旁边几人,大概是刘鹗的从人,正热火朝天地给百姓们分着大米。
顾旸与霍元甲对视一眼,不觉心中生愧。
顾旸发觉苏见黎在背后扯了扯他的衣服,便说道:“方才大抵是误会刘先生了,还请先生见谅。”
刘鹗笑道:“罢了罢了!不知者不罪嘛!”
顾旸道:“实不相瞒,我们几个在这洞底饿了八九个时辰,刘先生可否……”
“自然,自然。咱们坐下说话。”刘鹗吩咐从人去给顾旸等人从锅里每人盛了一碗大米粥,众人坐在地上,大口吃起。
刘鹗便说起今日分米的缘由:“老夫早知京城难守,届时城中必闹饥荒。果然,旦夕城破,洋人又扼住粮道,饿殍满地。那朝廷的太仓粮库已被洋人掌管,故老夫提早与洋人做了交易,花重金买下一大批储粮,开设平粜局,赈此饥灾。”
顾旸不觉叹道:“能有刘先生这样的人,真是国家百姓之幸。”
“嘿!算了罢!我太谷学派持‘养民’之道,老夫不过聊践之耳。”刘鹗失声而笑,“当年老夫为外商开矿,旨在以洋人之资养中国之民,便收获‘卖国贼’声一片。保不定哪天呐,又有人要借着今日之事,说老夫私动国粮,是汉奸了。”
顾旸惊道:“朝廷不知此事呀!”
刘鹗冷笑道:“太后与皇上今晨都西逃出京了,哪里还管得!”
顾旸道:“那也不会有人陷害,先生放心!先生此举,实是一件利民之大事啊。”
“哈哈,往后之事,有谁晓得?不说了。话说回来,今日老夫是听说洞内死了许多百姓,本欲一看究竟,不想与各位相遇。”刘鹗道,“不知你们为何身处地洞?”
顾旸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在王五大哥的源顺镖局中避难,洋鬼子却又打过来,五哥教我们从这地洞里逃了。”
刘鹗道:“那五哥何在?”
“五哥……”顾旸回头看了看苏见黎、霍元甲等人,“昨夜洞外全是洋人,我们也是好容易挨过这一夜。那时五哥是拉着机关的绳索,教我等与一众百姓先走,自始至终未见下地洞来,怕是……凶多吉少。”
突然,顾旸想起武安承也没进地洞来,心中更是一揪。
“五哥真英雄也!”刘鹗叹道,“为众人抱薪者,不可冻毙于风雪。愿他平安归来罢。”
正说间,一串马蹄声震动了整个街道,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队洋人士兵迎面奔来。
为首那洋人军官会说中文,叫道:“都滚开!”
洋兵们也不顾街心正有路过和领大米的百姓,便径直踏死几人,众百姓惊号奔窜。
刘鹗高声道:“住手!”
那洋人军官望见,眯着眼打量片刻,挥手止住众兵,催马走出军前,大声道:“路上的是刘大人么?”
刘鹗道:“正是。”
正在此时,众人突然发现那军官马颈上系着两颗人头,定睛细看时,见那两颗人头怒目圆睁,须眉贲张,竟是王五和武安承!
顾旸等人霎时悲骇,众百姓中多有识得王五者,也都失声惊叫。
刘鹗强压住情绪,见顾旸、霍元甲已剑拔弩张,伸臂去拦阻时,二人早直冲出去,翻个筋斗,跃至洋军官马前。
众洋兵举枪便射,但距离过近,被顾旸飞起数脚,踢翻五六人。
霍元甲大喝一声,一脚劈在那洋军官脸上,跌下马去,被霍元甲挥刀斩断王五、武安承的半截头发,拎过手里来。
顾旸见夺回人头,与霍元甲转身便跑。
“Hesthemanwhokilledsomanyofourmenintheescortagency!”洋军官挣扎起身,认出顾旸,叫道,“Killthem!”(“他就是在镖局杀了我们许多战友的那个人!杀了他们!”)
众洋兵枪弹乱射,直杀过来,打死百姓数人,刘鹗劝阻遮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