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鹗当时是对他抱否定态度的,称他是毓贤之流。……难不成这刚毅端的错判了冷观?
顾旸不了解刚毅,也不好过多评判,便进一步问道:“那二人是谁?”
冷观道:“我那二弟姓庄,名尚隐,庄子之后,尚隐士之学,故有此名。”
顾旸道:“此人我不识得,却不知怎生结的仇怨。再者一介行乞之徒,竟有此来历?我不信。”说着,解开腰间血红葫芦,喝了一口。
冷观道:“话不可如此说,想庄子一代道学大师,也曾击碗而歌。……我那三弟姓吉,名峰禹。……”
话音未落,顾旸口中的酒喷了一树。
冷观一愣,道:“顾兄弟?”
顾旸道:“我认得此贼。我愿称之为天下第一滑稽丑陋之人!”
冷观道:“这吉峰禹道,是顾兄弟一箭射落了他的两颗门牙,他要报这断齿之恨。”
顾旸冷笑道:“小人永远是小人!原是他先以箭射我,我这脸上的疤痕也是拜他所赐,他却不提。此贼屡次辱我,又奸淫我的一个妹子,不杀之难以平吾恨!”
冷观道:“顾兄弟,你须知道一句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虽功力远胜于彼,可他二人站在暗里,终究于你不利。”
顾旸见他目光炯炯,又听得他如此相劝,竟不似作假,只是心中浮动起阿黎小桥上之言,终是难去犹疑。
“这吉峰禹我虽认得,那个唤做庄尚隐的,我却不识。”顾旸问道,“此乃何人?”
冷观道:“他双目已盲,自言是为顾兄弟所致。”
顾旸一愣,沉吟片刻,忽然大惊且笑,问道:“此人莫非四十上下年纪,生得颇为俊朗?”
冷观道:“正是。”
顾旸把手往旁边的水杉树上一拍,奋声道:“姓冷的,抛去十年前苏家之事,我想你若没有这武艺,以你这识人之力,早已死了许多回了。”
冷观惊道:“何出此言?”
顾旸笑道:“你一味好心助人,却不知助的是良人与否。此人不是甚么庄尚隐,他唤做单裳庄,一年之前我在冠县,被他害得可苦。顾某好心相劝,你日后复仇,若用此二人冲锋,只怕还未冲锋,他们便先把你卖了。”
冷观道:“我早知这二人并非善类,只是以我一人之力,又怎杀得朝中大臣?他二人惧我武艺,深敬服我。总之,顾兄弟还是先避一避罢。”
顾旸道:“你为何这等助我?”
冷观淡淡地道:“又何必多问。”
正说间,身后不远处响起马蹄和脚步声。冷观转身便走,顾旸拉住他胳膊道:“你既有冤屈,何不与苏小姐当面说明?”
冷观笑道:“听声音,来的似不止她一人。”
顾旸道:“那又如何?”
“常言道,‘三人成虎。’”冷观道,“若只有她一人,我尚可留下,许多人来,只落得我百口莫辩。”
顾旸还欲挽留,冷观把掌一旋,往顾旸脸上击去。顾旸躲个过,同时臂肘一痛。待直起身来时,冷观已身在数丈之外,抱腿纵跃,没入林中。
顾旸正慨叹间,身后传来苏见黎的叫声:“哥哥!”转头却见她和本明及众义和团民赶到。
“哥哥,你无碍么?”苏见黎着急地打量起顾旸身上有无伤势。
“无碍。”顾旸笑笑。
苏见黎见他身上虽无大伤,衣衫却尽布破损,肌肤划破开裂之处却也颇多。只是方才顾旸通体疲累,倒把这些个痛感盖过了。
苏见黎道:“那洋狗呢?”
顾旸方要回言,本明忽然在马上说道:“兀那地上是脚印不是?”
顾旸大惊,急转头望去,果见地上有一串脚印,且是一个接一个,还伴着一些血迹,直通向林子尽头,竟一时生智,顺口道:“那洋狗被我打断一条腿,朝我假意开枪,趁我躲闪之时,跑了。”却把那冷观出现之事,轻轻遮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