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顾旸那时扑空在地,眼见外国副军官持枪相对,只得向后退却,不想身后却是一个陡坡,当即仰倒,往山下翻滚而去。
他一路上多与岩石相撞,等滚到山脚时,满身骨肉磨得有如散架,头脑昏。
睁开眼时,迷迷蒙蒙却见那军官也已小跑下山,握枪逼上前来。
顾旸要起身时,哪里挣扎得起,不禁叹道:“吾命休矣!”闭目待死。
正绝望间,整个身子忽然腾至空中,顾旸惊望旁边时,看到一片宽大的胸怀,竟是一个男子把他抱起,转身便走。
顾旸仰头,只看到一团花白胡须,却看不到面目。正好奇是谁时,背后“砰”地一响,那男子应声扑倒,犹自勉力把顾旸轻掷在一边。
顾旸此时定睛望向那人。这一望不打紧,登时把顾旸一颗魂惊出九霄云外。
原来那男子正是当初勾搭了阿黎娘亲的恶知县、佛山黄飞鸿门下的挑水高徒,冷观!
只见冷观咬牙卧地,捂着左腿,手指缝中流出殷殷的血,那根锄头丢在身旁。
顾旸虽不知冷观为何来到此处,又为何把他救下,但眼见那军官举枪对准冷观,只待一,不及多想,袖口微扬,一枚梭镖便脱手而出。
只是这已是他最后的力气,他尽力抛出梭镖后,胳膊便麻软地垂下来。
谁知那梭镖飞出后,却凭空不见了。
那军官便“咔”地一声,按动扳机,“砰”地一声,响震如雷。
一片硝烟之中,但见漫天血肉横飞,那军官已没了踪影。
冷观一手按着腿,一手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便低头撕下一片衣布,裹起腿伤。个中原委他虽已猜到,但也只有顾旸明知了。
原来方才顾旸把那小小的梭镖抛进了军官的枪口之中,军官虽已意识到,但手指却比脑子快了半拍,想要收手,已然不及;当时拨动扳机,酿成了炸膛之灾,连人带枪,化为灰烬。
顾旸转头问道:“天数有定,顾旸死则死耳,何须你这老贼相救?”
话音未落,冷观把锄头别在腰间,单腿跳起,纵过身来,把顾旸随手抱起,背在身上,转身蹒跚而行。
顾旸挣扎不脱,骂道:“老贼,若想杀我,照头一刀!却待何处去?”
冷观也不言语,背着顾旸,左腿撑地,右腿颤巍,一蹦一蹦,快步跳入前方不远处的水杉林之中。
顾旸大骂不绝,把冷观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出山以后努力营造的高冷人设瞬间塌了。
冷观跑过一里路,因他腿伤难支,还背着顾旸,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又被顾旸一直劈头盖脸地骂,忍不住吼了一声:“闭嘴!”
顾旸也骂得累了,再者觉趴在他背上也挺舒服,便不再说话。
这林子却长得很,冷观背着顾旸足足跳跑了五六里,顾旸不知他要往何处去,问他也不应,心中不耐,身上歇得又已大好,便欲伺机脱身。
又趴了片刻,前方一大串低矮的树枝子扑面而来,冷观低头躲时,肩窝忽然被什么戳中,蔓延到通体酥麻,紧接着两条小腿又是猛痛,整个身子扑倒在地。
原来是顾旸点了他一指,跳下地来,又以一记扫堂腿,把他绊倒。
冷观虽然武艺精深,此时被顾旸偷袭而倒,又踢中腿上枪伤,哪里还挣扎得起,便被顾旸一脚踏着后背,一手提着那把晓夜鸣剑,指着后脑勺。
冷观恰待出言,顾旸先喝道:“老贼,说,你究竟有何图谋?”
冷观道:“冷某此来,是为了救顾兄弟之命。”
顾旸啐道:“呸!甚么兄弟,莫套我近乎。你这老贼,把阿黎可害得苦,今日我便给她报仇。”
冷观笑道:“顾兄弟,冷某人方才可是与你有救命之恩,你若反手杀我,江湖道义何在?”
顾旸道:“与一个凶狠淫贼,有何道义可言!”
冷观用一个拳头敲着地,哈哈笑道:“江湖人称顾旸为‘平洋一剑’,是好男儿、真侠士,也不过如此!”
顾旸哼了一声,道:“且让你多活片刻,你有话便说,莫卖关子。”
冷观道:“我这话说了,你也未必能信。”
顾旸道:“你不说出来,怎知我信不信?”
冷观笑道:“说得好!顾旸,你再三骂冷某人为老贼,我若告诉你,那十年前的苏家之事,冷某方才是那冤屈受害之人呢?”
顾旸霎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