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老婆婆笑道。
“他为何不在你身边?”顾旸问。
“他若是活到现在,我孙子估计都和你一般年纪了。”老婆婆笑叹。
“他,他……”
顾旸不由吃了一惊,他看老婆婆笑得云淡风轻,不想却说出如此沉重之语。
他本想说“他死了?”,一时说不出口。
“他死了。”老婆婆却替他说道,“给太平军守南京,死了。年纪轻轻儿的,才二十,跟你一般儿大。”
顾旸微微叹息,沉吟良久,说道:“老婆婆,我自小没了爹娘。我……如果您不嫌弃,我当您的儿子。”
他虽看不到老婆婆的神情,却也注意到她整个身子肉眼可见地一愣,催驴停下,回头望向他。
“好,好!”老婆婆笑道,却说不出其他的话。
“娘,”顾旸突然喊道,“您就是我亲娘。”说着跪倒在车厢里,朝老婆婆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三个响头磕完,车厢地板上却留了一片湿迹。
老婆婆把他扶起,仔细地对着他的面容,瞧了片刻,眼中慢慢地也盈满泪水。
“孩砸,我的儿。你倒有些像他。”老婆婆含泪笑道,“从此咱娘俩儿便相依为命了。”
顾旸叫道:“娘!”一头栽进老婆婆怀里,老婆婆搂着他的头颈,二人无言相泣。
顾旸道:“娘,等我做点水果生意,买匹马,带你回山东,找个村子住下。山东的风景,你还未曾见过哩。”
老婆婆笑道:“好,好!我的儿!”
忽听背后“咯嘚咯嘚”,一阵马蹄声响起。顾旸从车厢里探头回望时,见是一彪军士,冲散人群,踏起漫天尘土,直往这边而来。为那人,却是徐承煜的随从。
顾旸惊恨道:“不想他们仍是不肯放过!娘,你下车来,我背着你走。”不由老婆婆分说,便把她背到身上。
老婆婆叫道:“驴儿,驴儿。”
顾旸左手挥剑往绳索上一砍,往驴屁股上一踹,那驴儿惊叫跑走。
随从大喝道:“放箭!莫走了顾旸!”
顾旸回头一看,见众军士已齐齐拈弓搭箭,急道:“娘,你抓稳我衣服。”即便施展起“梯云纵”,左脚点右脚,三丈三丈地飘然奔去。
只听耳边乱箭如风,自己却刹那间奔出十几丈以外。街上众人被他如推浪般冲开,又见有官兵追捕,也都向街两侧躲得远远的。
顾旸背着老婆婆御风疾行,忽听老婆婆“嗯”了一声,双手似要松开,忙道:“娘,孩儿跑得快,你抓紧了。”
老婆婆便又抓得紧了些。
顾旸微微生笑,继续捷足飞奔,直往永定门外冲去。两名守将持剑相拦,被他把脑袋一甩,击中二人胸口,倒撞在地。
这正是“心意捶”中的“乌牛摆头”式,是以脑袋突袭的猛重技法。
顾旸大笑一声,奔出城外,直入郊野。这下如池鱼入渊,羁鸟归林,更加肆无忌惮了。
虽是身上背着老婆婆,好在她身子不重,再加他此刻身处“梯云纵”的步法之中,仿佛与老婆婆二身合一,又如融入风里。迷乱的荒草被他刮起,一根根拂过他的手背,他却更感放浪其中,乐得放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