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旦跟他跨出这道门,爹爹必然大难临头。
她深知,不做了徐家的儿媳,倒是其次,徐家还可以再寻良配。众多宾客因她而死,又在这众多宾客之前公然逃婚私奔,折了徐家的面子,才是最主要的。
她想着,想着,手中的盖头飘落在地。
只听门外声喊,府内无数军士,刀枪并举,从四面八方齐齐涌来。
堂内外的侍卫军士已被顾旸杀尽,但面前这潮水般的兵力,他无论如何也抵敌不过。
堂内的宾客,还有几个躲在墙角、桌下没能逃出的,趁机往外便逃,顾旸却恰好被众军士逼得后退,一时间跟几名宾客撞在一起。
顾旸大怒,回身一剑,先砍死两人,剩下两个也顾不得孩子,慌忙跑出门外。那小男孩抱着一张桌子腿,边哭边抖。
顾旸拔剑往那小男孩身上一拟,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的剑停在男孩头顶,转头看了看喜堂之中,被自己所杀的宾客,大概有几十人,个个倒在血泊中,死相凄惨。
其中也不乏几个小孩子,还有个孩子正睁着眼,嘴角流着血,僵僵地瞧他。
顾旸见了,不禁浑身颤栗,不敢再看。
“想我与义和拳攻打教堂之时,对一个异邦孩子,都难以下手,如何今日对无辜的同胞孩童,却……”
顾旸的心尖突然痛。
“原来人都是自私的,所谓仁慈之心,只是因为事不关己。”
天主教的孩童,官家儿孙,虽说也是凌驾于万千百姓腐朽的的统治阶层中的一员,可他们还小,什么都不懂,他们是无辜的。
等他们懂了呢?他们会不会一样地、变本加厉地害人?
但也不排除他们中的一些孩子,会成长为为民请命的英雄。
一切皆有可能,但他的剑,把这些可能性都终结了。
若是这么想,除了孩童,其他被杀之人,定也不乏仁善之士。总有杀对的,也总有杀错的。
顾旸顿感大脑空白,空白到复杂缠绕,复杂缠绕到要爆炸一般。
“没有什么是非黑即白的。”
“总归是这世道太不堪,才让这是非难辨。”
赵三多在教堂里的话突然响彻他的脑海。
这道理他懂。所以呢?所以该怎么做?
到底该不该杀?该不该杀?
想到这里,他这一剑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劈下去。
突然,他瞥到一排乱箭从门外,如骤雨般朝自己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