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朝大堂之内扫视一圈,最后看向苏见黎,陡然呆住了。
这身凤冠霞帔,再加那绝丽的妆容,直托出一位神仙妃子,满身光彩,不可逼视,把整个华美的大堂和堂中众人,都映得黯然失色。
徐承煜见了,便在座位上大喝道:“何方小贼,敢来徐府上闹婚?与我打出去!”
顾旸一愣,哈哈大笑起来,高声道:“骗局!彻头彻尾的骗局!”
“徐大人!”苏见黎大着胆,硬起声来道,“我的新郎,本该是他。”
此话一出,婚堂之上众宾客,多陷入惊讶议论之中。其中自然也有不少知悉此事的,沉默不语。
“阿黎,你说甚么话!”徐濯埃失声笑道。
“徐公子。”苏见黎瞧着他,“你莫要装痴扮傻。这是怎么……”
徐承煜朝左右侍卫喝道:“你们没听见我说话么?与我打出去!”
“且慢。”顾旸强抑下怒火,把手一招,从怀中掏出那封书信来,当着众人之面,朗声诵读了一遍。
“阿黎吾儿,见字如面。此去月余,江湖安否?……八方名客,莅临主姻。珠钗悉备,绸礼尽全。择汝婚配,顾家少年。父苏国南手泐。”
顾旸诵毕,高声道:“此乃苏大人亲笔手书,使信鸽送往顾某人手里,教我等赴京成婚。如今千里迢迢赶来,这‘顾家少年’,如何却变成了‘徐家公子’?书信在此,白纸黑字,还望各位评个理。”说罢,把信往堂前地上一丢。
徐承煜双臂摊在椅子扶手上,指尖不时点着扶手,从头到尾听完,不一言,此时忽然微笑道:“这‘顾家少年’,却与你何干?”
顾旸抢声道:“在下姓顾,名旸,不是我,却是谁?”
徐承煜哈哈大笑,转头道:“苏大人。你来与他说说,这‘顾家少年’,却是何意。”
顾旸猛地盯向苏国南。
苏国南瞧了他一眼,眼神似看不看的,沉吟片刻,淡淡说道:“这‘顾家少年’,自然是指顾念家庭之少年了,却何曾说是姓顾来?”
顾旸和苏见黎听了,登时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徐承煜大笑道:“吾儿濯埃,虽不成器,却有一颗孝顺顾家之心。不知这位顾少侠乡里何处,家中何如?”
众宾客听得,哄堂而笑。
顾旸心知他们设下这般掉包之计,早对自己万分了解,自然也知道自己父母已故。他出此言,分明是骑在自己头上侮辱。
“哈哈,哈哈哈!狗官!一群天杀的贼!”顾旸仰天狂笑,“我早应知道,你们为官的都是一个面目!”说罢,“刷”的一声,拔剑出鞘。一众侍卫从两侧奔到堂中央,长刀相向。
苏见黎本欲冲出圈去,一则长鞭不在身旁,二则又被这一排侍卫挡住,三则已知这是徐家胁迫爹爹同谋制造的骗局,无奈跪倒在徐承煜身前,含泪叫道:“徐大人,求您饶了顾大哥罢!”
晚星急从一旁过来,把她扶起。
徐承煜道:“我的儿,如何这般说?这小贼不知来历,搅了大礼,罪不可赦。”
苏见黎爬起身来,推搡着众军士,挥泪喊道:“我应当嫁给谁,我知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众军士哪里理她。
晚星有些慌张地道:“小姐……”
苏见黎叱道:“小蹄子,哪里有你插嘴的份?你往后堂去。”
“那……那奴婢去收拾一下屋子。”晚星惊恐地低着头,便往后堂去了。
徐承煜则转头向一旁的老人道:“爹,做儿子的不孝,只能在濯埃的大婚之上见血光了。”
顾旸放眼望去,见他身旁坐着个老汉,紫蟒袍,红官帽,跟徐承煜一般的颧突脸瘦,三绺花白的长髯,眯着眼,驼着背,看起来已七八十岁年纪,正是当朝体仁阁大学士徐桐。
徐桐道:“既有乱贼搅扰,由你处置去。”
徐承煜笑道:“多谢爹。”转向顾旸,面容骤狠,冷冷地道:“杀了他。”
听闻此言,堂外路旁的两排将士也绰刀而前,跟堂内的十几名侍卫把顾旸团团围住。
顾旸望向苏见黎,见她一双秀美的泪眼也正瞧着自己,莹莹如清秋水塘,楚楚似桃花酒酿。
苏见黎只当他们在此刻已然心意相通,不禁破涕微笑,但她不知道的是,顾旸现在对她,也是半信半疑。
顾旸眼见此刻的严峻场面,不胜悲惶,大喝一声,往门外的军士虚刺一剑,身子却同时恍然纵起,踩过一个侍卫头顶,刹那间落到了徐承煜身前。
徐承煜正饶有滋味地观看,忽然顾旸已在面前,大叫一声,“垮拉”一下,人仰椅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