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道:“此处雨大,咱们去山顶的观里再说。”
四人便顶着狂风暴雨,往苏仙观里蹒跚而去。
进了苏仙观,顾旸引着徐濯埃和武安承彼此厮见,徐濯埃听得他是丐帮中人,有意把自己的家世掩了去。
武安承问道:“徒弟不在北国,为何到了此处?”
顾旸便把一两月来经历的故事,直到路遇黑衣人,与他挑挑拣拣,简要说知。
“既如此说,”武安承沉吟道,“你所寻的那黑衣人,并非老夫。那人自北向南,老夫却是从南往北。”
顾旸道:“正是。身形、体貌也全然不像。弟子方才看见师父同穿黑衣,同牵白马,故而认错。看到你手中木杖之时,便知道并非一人了。”
苏见黎和徐濯埃听得,纷纷讶然。他们本以为所追之人就是这武安承,谁想不是。
苏见黎问道:“武长老又为何往南方去?”
武安承道:“这说来话长。老夫久慕一位武林英雄大名,故而千里南下,前往广东省南海县,欲一拜会。”
顾旸心知他为着苏见黎、徐濯埃在此,有意隐瞒个中曲折。
便是顶破天的武林英雄,若无甚要务,又怎值得从北至南,绵延数千里,前往厮见?顾旸明白,言外之意,是农舵主派遣他南下,联络武林同仁,为兴中会革命大业蓄力。
“却是哪位武林英雄,竟值得武长老跋涉几千里?”徐濯埃道。
武安承道:“乃是在广州府仁安街开设跌打医馆‘宝芝林’的黄飞鸿。”
“黄飞鸿?”顾旸、苏见黎、徐濯埃听得,齐齐一惊,脱口而出。
顾旸道:“莫不是那‘佛山黄飞鸿’么?”
武安承道:“正是。”
三人闻之,瞠目结舌,相顾嗟叹。
徐濯埃把扇子刷地挥开,摇了一摇,笑道:“武长老千里南下,去见别人,怕是不值得。去见这佛山黄飞鸿,却是再值得不过了。”
顾旸心中暗喜。自己虽久居深山,亦常听得师父烟霞子谈起此人风采。
想那黄飞鸿幼年学艺,后随父卖武为生,十二岁之时便以一招“四象标龙棍”击败武师郑大雄,少年成名。后开设武馆,又担任技击教练,多次以一敌众,杀退歹徒,救人危难,江湖上广布侠声。“虎鹤双形拳”“佛山无影脚”两式绝技,打遍天下无敌手。
父亲过世后,黄飞鸿心灰意冷,方才退隐江湖,开办“宝芝林”,行医扶困,一去又是十二年。如今年方四十,已身兼武、侠双名,兴中会若能得他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却听武安承道:“老夫原本也对这黄飞鸿敬重有加,不想他心高气傲得很!虽千里而往,未曾一见。”
顾旸奇道:“却为何不曾谋面?”
武安承道:“老夫到了那宝芝林,本欲拜会,谁想门口有个正挑水浇菜的仆人,跟我说道:‘老兄想必不是来看病的罢?如今先生专心从医,已不管广东方外武林之事了,这位老兄请回罢。’”
“老夫心想,我从山东南下,奔波二十日,方才到达,怎能因你一言而回?更兼到了那广州,遍地广州话,听不明白,早憋了一肚子火。再者,见他只是个仆人,便径往门里走去,有意撩拨他。那仆人也恼了,便把挑水桶的扁担往我身前一架。”
“后来怎样?”顾旸如听评书,兴趣倍增。
“老夫当时性起,便把那扁担一掌拍落在地。那仆人抄起墙边刨菜的锄头,便来与我放对。不想只过了一招,便把老夫打倒在地,木杖也震飞到门外去了。”
“啊!”顾旸和苏见黎听了,齐齐一惊。
徐濯埃不知武安承的功力,但顾旸和苏见黎是知道的。
他虽只有那一招“玉环步鸳鸯腿”堪称独步,但以他总体实力,也绝不至于被一般的江湖高手一招击败,而且对方用的甚至还是锄头。
顾旸听得武安承这一番讲述,想那黄飞鸿医馆里一个挑水仆人都有如此功力,黄飞鸿本人的造诣就更不必说了,不禁对这位武学大师神往有加。
武安承又道:“想老夫未与那黄飞鸿谋面,先被他手下一个仆人败,还有何面目进见?老夫又想,这多半是那黄飞鸿摆大师架子,教一个高手弟子装作仆人,考较折辱来人;再加漠视国难,为图避世隐居,有意指使。似这等故弄玄虚,徒有虚名而已,又何必再与他联络!老夫便径自北回。”
顾旸道:“师父差了!弟子反而觉得,黄飞鸿前辈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武安承听了,眉目间隐现不悦,说道:“依你看却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