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明白了,但明白晚了。
他的余光瞥到一个黑洞正凝视着他。
那不是什么简单的黑洞,是死亡的深渊。
他心里有些恐惧,却又有些不屑地,机械地抬起头,只见顾旸歪躺在地上,右手握着一把跟自己一样的韦伯利六双动转轮手枪。
枪口对准了男孩的面门。
顾旸左手按着胸口,虽然仍不住流着鲜红的血,但脸上却挂着嘲弄的微笑。
“一,二,三,四,五,六。”顾旸一字一蹦地数完六个数,诡异地笑笑。
男孩听不懂他的话,但身子颤抖起来。
枪声如雷,男孩应声倒在烈火之间。
他那颗漂亮可爱的小脑袋此刻已看不出形状。
苏见黎便恍如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戏。此时她慌忙掏出手帕,给顾旸的肩窝敷上。
“这洋人的枪炮,果然可怕得很。”顾旸咬牙叹道,“单是一个小孩子有了枪,便这般难对付。”
这烈火浓烟呛得很,好在有窗户通风,但二人已觉口鼻有些不适。那窗户虽有些高,但以他们身手,可以勉强爬窗跳出。
二人正要离开,忽然注意到祭台旁的黑袍老人。那老人似乎并不为孙子的死而悲伤,侧着头,一对平和如水的目光正注视着他们。
顾旸提起宝剑,便往他头顶劈去。
“ait。”那老人忽道。
“顾大哥!”苏见黎忙抓住顾旸的胳膊,轻声道,“他让你等等。”
顾旸瞋目道:“何必多言,一剑斩之!”
“你且听听他要说甚么。”苏见黎道。
顾旸便垂下手去。
“Iamthepriesneverseenanyboyhoiskinderthanyouforyouyounetkeegodb1essyoutobehyanthenameoftheFather,andoftheson,andoftheho1”
那老人安静地看着顾旸,低声念过这一番话,然后伸出右手,指尖从额头划到胸口,又从左肩划到右肩。虽然言语动作温和,但难掩给人的神圣肃穆之感。
顾旸看着他的手势,望着他的眸光,听着那嘶嘶烈火声中他低声又如涛鸣般的念诵。虽然不知所云,但身上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心似乎随之激荡,但激荡得很平和。
那眸光清澈却深邃,虽然是蓝色的,但一点也不让他有陌生、隔膜之感。那眸光似乎让他忘记了他们本是异邦人。他们的对视,变得更像长辈和年轻人。
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他说,他是这里的神父,没见过比你更善良的男孩,因为你能宽恕他人。愿你能坚守自己,也希望上帝保佑你平安幸福。”苏见黎静静地说道,“后面什么爹爹儿子的,我没听懂,好像是甚么咒。”
顾旸听了她的翻译,微愣了愣,怔怔地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吧。”苏见黎微笑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
顾旸本来就不愿意杀老人孩童,此刻听了苏见黎的翻译,又见他面带平和的微笑,闭目待死,鼻子不禁酸酸的,手中的剑也有些软了。
可是,突然。
“洋人就是恶人!”
他的脑海里盘旋起赵三多的话。
“洋人就是恶人?”
顾旸沉吟良久。
“是啊……”
“说得是啊。”顾旸抹了一把脸上已风干的鲜血,念叨道。
就在方才,那个被他放过的老神父的孙子还用一把手枪把他逼到了绝路嘞。
“洋人就是恶人,洋人就是恶人!”
顾旸低头看了眼手心里搓下来的几块血渣,忽然哈哈大笑。
他大喝一声,手起。
半截红剑从老神父背后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