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军士见小公子成了肉盾,便不好下手了。一个将领便说道:“大人,他们用小公子挡箭,射不得。”
单裳庄骂道:“射,射!都射死!”
众将领、军士听了,多觉不可思议。军士们挽起硬弓,瞄准如雁,但此情此景,纵使是铁石心肠,也无论如何下不去手。
身旁有一个将领谏道:“大人,不如冲杀过去,射箭容易伤了小公子。”
单裳庄心知顾旸本领高强,殊不知再厉害的武林高手,也怕远程箭射。但单裳庄此时疼得昏了头,只是胡乱喊道:“直接射!都射死!”
众军士箭到弦上,远远看到如雁可怜巴巴的样子,听着他哇哇的哭声,却都默契地犹豫起来。
“将士们!听我说!”顾旸忽然从如雁背后站起,大喊道,“在下曹州顾旸,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只因在街头打死了几个滥杀孩童的洋人,便被这单裳庄赚进府来,企图加害,解官请赏。试问我们三人,是否该杀?”
众军士们听得,先是默然不语,又低声议论。单裳庄本想大吼反驳,却疼得没了力气。
顾旸叫道:“单裳庄的夫人,是本县乡下民女,被他贪图美色,掳进府来,锁在屋里,糟蹋五年。方才被这狗官带兵而来,吓到自刎而亡。各位将士!谁家没有父母妻儿、兄弟姐妹?她也是女儿,是母亲,是姐妹。试问她是否该死?”
其实单夫人自杀有许多原因,但顾旸故意把责任推到单裳庄带兵这件事上,也是为了激起军士们更多的愧疚感。
果然,此言响亮地一出,军士们鸦雀无声,连如雁也莫名止住了哭号。那一排弓箭也默默放了下来。
“这狗官名叫单裳庄,却端的会装,为杀我三个为民除害之人,竟不惜放火烧妻,箭射亲儿,如此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的伪君子,你们为何不除他,却仍听他号令?”
顾旸质问一过,自己也觉豪迈舒爽,禁不住大汗淋漓。
看官便要问了:这顾旸不是腿伤了么,却如何站得板直,表演说?
殊不知徐濯埃在他背后,正稳稳托着他的双臀。
众军士听得顾旸这一番慷慨,都陷入沉寂之中。连单裳庄身边那几个将领,也默默不语。
单裳庄刚要大声辩解,忽听一个军士高声道:“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接着便是三三两两,恍然又是潮水般愤怒磅礴的吼叫声。
“且慢!”顾旸高声道,“顾某只求各位将士开恩,放我们三人一条生路。这狗官双目已盲,一刀杀了,却便宜了他,不如放去,教他生不如死。”
便有一个军士挺身而出,把单裳庄拦腰提起,从府苑的墙顶抛了出去。
“爹爹!”如雁不明所以地惊叫道,“你会飞!”
墙外正是热闹的市井街道。
一记闷响,一声惨叫。墙外忽然安静片刻。
紧接着传来一声:“是这狗官!”
“打他!”
墙外又热闹起来。
顾旸听得,转头看向苏见黎,二人相视而笑。
回到膳厅,顾旸本想安葬了单夫人和春桃,忽然想到:“二位姐姐至美至洁,百年之后也难免化为白骨。倘若再有盗墓掘碑之徒,反而不美。与其残留在这脏乱的世上困顿不安,不如让她们灵魂飞向天国,就当从没来过这一遭。”
顾旸又转眼看了看那一地横尸,慨叹道:“你们武功高强,却也是奉命行事,想来并非真心加害,却横死在我手里。莫怪顾某。那时节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们若不入这县衙,仍在武林,说不定你我还能有缘以武会友,共饮一醉。”
顾旸想到此处,一股莫名的伤感催到鼻腔和眼眶,不禁泪落如雨,便转身带三人出了门,教如雁远远地向着单夫人磕了几个头,把军士们手中几根火把都抱过来,往膳厅里一掷,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