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栋是座红砖垒就的老式筒子楼。
唐少走过阴暗的楼道后,敲响了三零六的铁栅栏门。
开门的是个面目忠厚的中年人。自我介绍之后,唐少知道这就是董慎安的儿子董文武。或许是张院长的缘故,董文武对唐少显得格外客气,甚至还有点儿拘谨。
自从进门之后,他一直在看着唐柔,似乎有话说,又总是欲言又止。
“您是不是见过她”唐少干脆先问道。
中年人很礼貌地冲着唐柔点了下头,然后问道:“今天上午,您是不是来过了”
唐柔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唐少知道唐柔不能骗人的设定,所以她的说话就是想要说谎的表现。
“是,她上午来拜访过董教授。这次拜访是我麻烦她带我来的。”
“欧阳”一个显得有些亢奋的声音从一个小门口传来。
唐少顺着声音看去,一个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老人正倚在门口望着他们。
“这就是家父。”董文武赶紧介绍道。
老人很热情,不过老人说话时,总是给人特别亢奋的感觉,这大概就是张院长说的不正常的表现吧。
“欧阳栋的小侄女,你怎么又回来了”董教授一边给两人沏着茶,一边问着。
唐柔不能回话,只能笑着。唐少赶紧接过话茬:“哦,这次主要是我想来看您的。”
老人慈爱地笑着:“嗯嗯,你是谁啊”
“我我是她的同事。”唐少灵机一动,想起了他们在图书馆做过一天的同事,说出来也不算扯谎。
“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这一问竟然问得唐少有些无语了。是啊,自己只知道欧阳北燕来找过董教授,可她为什么来找董教授的就完全不知道了。而且,自己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自己直接把唐柔说成是欧阳北燕。现在问欧阳北燕的事也不好开口了。
沉吟片刻,唐少干脆厚着脸皮一指唐柔:“还不是她。她上午刚找您聊的事,下午就忘了。”显得真实,唐少还用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比划了一下:“脑子不好使。”
老人家脸色一沉,大概是对“脑子不好使”这句话颇为反感。不过他也没有过的计较,反而立刻又显得颇为的兴奋。
“有人想在海底建一个大罐子。”董教授神经兮兮地说道。
“爸”端水果进来的董文武显得很是不耐心,显然已经被这个故事折磨了很久。
董老爷子也不客气,直接脸一拉:“出去”
这种情况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董文武放下盘子悻悻然走了。
董慎安怒视着儿子离开,然后又摔上了门才神采奕奕地讲了起来。
“那时候,欧阳栋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老师。我记得他还比我小一岁,却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老爷子回忆初恋一般,滔滔不绝讲了很多他和欧阳栋的往事。不过,就像很多老人讲往事一样,老爷子讲的故事也很让人犯困。偶尔讲到学术问题,还会不厌其烦地拿过纸笔,详细讲解。碰上复杂的公式,唐少差点儿直接开始打呼噜。
“欧阳北燕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不对,那家伙是个学霸,还很爱她的叔叔,肯定是听得津津有味吧。”唐少走着神,打着盹。却不敢轻易打断老爷子。他也不知道欧阳北燕具体问了些什么,说不定老爷子少讲一句话就把正题给错过了。要是老人家能正常一点儿想到这里唐少不由得摸了摸胸口的黑色吊坠。然后他就感觉胸口一热
“其实,钱老板找我参加项目组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个疯子。”老人话风突然一转,说话的样子也正常了很多。他扶了扶几乎已经滑到鼻尖的眼镜说着:“那个年代,我见多了这种有很多钱但对科学甚至缺乏基本认识的有钱人。他们的办事套路很简单:从大街上听一个很玄的概念,然后找一批业所谓的业内行家成立了一个项目组。但结果往往是无疾而终或者勉强做出一个跟初衷大相径庭的结果,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人傻钱多。我当时就拒绝了。那时候钱老板并没有过多纠缠,我也更加认定这位钱老板就是个土财主。可就在我已经忘记了这件事的时候,一封邮件了我的邮箱。邮件很简单。我记得是:您已通过考核,可以太平洋基地项目组。请董先生随时准备着,不日将有人来接。我接到过很多要请,还没见过如此随意的,也没当回事。可是没几天,我的办公室来了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董教授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是在费力回忆着什么。老人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叹息一声:“我丢失了随后几天的记忆,就感觉迷迷糊糊过了很久。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艘巨大的货轮上。后来我知道所谓的太平洋基地项目组就在那艘货轮上。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只能靠猜测。那时候世界两大国关系紧张,或许是在搞什么秘密武。两年之后,我第一次看见了那个巨大的海底基地的全貌,也只见过一次。我被送了回来,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然后那些人,那个项目就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我查过很多历史和科技方面的资料,却完全找不出什么和太平洋基地项目组有关的东西。我把事情讲给别人听,别人要么当我的故事是个笑话,要么当我是个疯子。”老人的表情慢慢变得落寞,但目光转到唐柔脸上的时候,总会不自觉露出一抹慈爱的微笑。或许因为欧阳北燕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相信他的故事的人吧。
唐少离开时,董慎安又变回了那个精神得有些亢奋的老头儿。唐少慢慢回味着董老的故事,想从里面找到欧阳北燕想要的答案。可是回忆又总会不自主地掉进董慎安落寞的神情里。
“故事是个啰唆的故事,可好像没什么用处啊你说,你姐是不是也白白浪费了半天,听完一个故事就走了”唐少无聊地问唐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