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比病痛更能杀死一个人。
唐少从那个老专家模样的家伙嘴里知道自己肯定是死不了了,从见到那位天使的第一眼他知道自己是不想死了,但现在无聊和病痛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一个要毁灭他的精神,一个要毁灭他的肉体。
空空荡荡的白色世界里,只有对面那排红色数字是他唯一的消遣。要不是有多年宅男的功底,恐怕已经死在了无聊手里。他醒着的时候就看着时钟跳动,睡着的时候就在梦里回想着天使的模样。
门再一次来了,离它上一次被打开已经过去了二十六个小时零三十三分钟,这是个不长不短的时间,二十多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唐少为自己编造一个结束。在想到了几十种可能或者不可能的结束之后,他定下了自己最有可能的一种结束:他被送进外面的罐子里,经过几十天的腌制,被剁碎了当做某种大补的咸菜出售给某些有某种特殊需求或癖好的有钱人。当然他是不会奢望自己被培养成什么生化战士的,因为那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而自己一向运气不佳,不会得到最好的结局。开门时轻微的摩擦声把他从半梦半醒间惊醒,他也得以暂时停止了胡思乱想。
他转动眼球,接下来不经意的一瞥却被吸引住了眼神。那是一张天使般的脸,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熟悉是因为他昨天就见过,而且令人印象深刻,陌生是因为这张脸要比昨天那张脸还要美。她显得更亲切,更柔和,和昨天那令他记忆深刻的一巴掌完全不搭调。更大的不同还在于,现在的美女一身粉红的护士服,而不是昨天那身宽宽大大白大褂。那身有些紧的护士服让美女那美丽迷人的线条显露无疑。
“您好,今天有没有感觉好点儿?”进来的美女边说边从唐少的床下拉出一个盒子。
一股刺鼻的臭味儿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那是唐少的排泄物。美女熟练地将盒子丢进了墙边的一个更大的盒子里,然后取出另一个干净的盒子放进了床下,并顺手按动床边的一个按钮。一声轻微的气流声后,房间的臭味连带着房间的药水和酒精的味道瞬间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花香。
“您好,今天有没有感觉好点儿?”美女见唐少没有回答,便又用同样柔和而有磁性的声音问了一遍。
“哦!好了……”唐少从氧气罩后出一声并不清晰的回答。
“先生,下面将由我为您清理身体,请不要紧张。”美女说着便开始解开唐少的上衣。
唐少虽然听清楚了美女的话,但当他感觉到胸口一凉的时候还是不由得绷紧了身体,当他感觉到美女开始扒开他的裤子的时候,甚至紧张到有些恐慌了。
“她不是要来报复我的吧。”唐少的脑袋难得有这么清醒的时候,“自己的命不会这么好的”的信念也格外的清晰。他想说些什么却因为紧张,一时找不到说辞。
“先生,请您放松一点儿。我会尽量避开您的伤口,不会弄疼您的。”美女那如花般盛开的笑容倒似乎融化了一些唐少的紧张。
“反正都已经死过了,爱咋地咋地吧。”唐少侧过头,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温柔的毛巾,轻轻拂过唐少的身体。唐少紧绷的神经也随着这股温柔开始慢慢放松,唐少那颗闲不住的大脑又开始了胡思乱想。突然,唐少意识到自己下体某个部位似乎有了反应,他紧张地看向护士的脸。然而,护士表现的倒是很专业,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变化。
唐少也稍稍松了口气,就在他这口气还没有舒完的时候,却现房间玻璃墙外不知何时多了几个身着迷彩制服的全副武装的壮汉,他们手里端着步枪,在自己面前踱来踱去的,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唐少,那眼神里似乎还有些恶毒。
“难道是护士的追求者,这也有点儿太多了吧!不对,一定是那丫头找人来报复我的。”唐少再次让自己的联想吓得全身紧绷,这次甚至还有些颤抖。
“对不起先生,是我碰到您的伤口了吗?”
“嘿嘿,没有……没有……”他挤出一种有些谄媚的笑容回答道,至少他还是自认为自己的笑容很谄媚的,就是不知道他那张有些麻木的脸能不能将他那些谄媚展现给眼前的女魔头。
“那就好!”美女又是温柔的一笑。
但现的唐少哪里还能感觉到那笑容里的温柔,他只觉得心头一阵寒意。要不是因为身体实在是不听话,他早已经从床上蹦起来,夺门而逃了。
想想自己现在的状况,唐少索性闭上眼睛,再次回到了任人宰割的状态。
……
“先生,已经清理好了,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温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把唐少从假睡中叫醒。
唐少看着眼前的笑脸,脑子开始搜索着自己身体的不适。
“她对我的身体动了什么手脚?”唐少脸上用一种不自然的微笑应付着美女看自己的眼神,心里却紧张地盘算着。
“没……没有不舒服的,谢谢……美女!”唐少在那种得不到答案便不会罢休的眼神逼视下,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那就好,因为先生现在的身体还需要休息,所以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按下这个按钮,我会很快就出现在您的面前。”说着,美女将一个按钮塞进了唐少的手里。
唐少感觉到了一只光滑柔软的手。那手的皮肤甚至有点儿不像人类的皮肤。
“哦。”唐少机械地回答道。
房间的灯光再次暗了下来。唐少侧头看着玻璃墙外,那里已经没有了身着迷彩制服的人。唐少真想用力拧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但那稍动即传遍全身的痛似乎比拧一把更能让唐少肯定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
实验室的另一个房间里。房间被一块已经有了数道裂纹的防弹玻璃隔成了两半。一半的房间中不大的空间却挤满了身着迷彩服和白色大褂的人。
防弹玻璃另一侧的门打开的一瞬间,人们就像编排好了一般,脸上都浮现了出了一种既惊喜又恐惧的复杂表情。
一个身着粉色护士服的美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向玻璃墙后的人们颔致意。但房间里却没有人因为这一脸显得毫无危害的面容感到些许欣慰。因为就在这个房间,就在昨天几乎相同的时间,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个满脸笑容的美人是多么残酷又多么轻易地便折断了十五个专业打手的四肢,那血腥的味道似乎依然飘荡在空气中,而那时,她的脸上也带着同样显得无害的微笑。
美女没有看到人们的反应一般,款款走进了一个半圆柱体罐子中,站好,将一个面具罩在自己的脸上,然后按动身侧的按钮。圆柱体罐子正面的玻璃门关闭,随后整个罐子的内部空间被升腾着白色雾气的液态氦气充满。整个圆柱体外表立即被一层厚厚的冰霜覆盖,美女那温柔的微笑也瞬间凝固了。
防弹玻璃墙后的人们,终于如释重负一般,脸上也渐渐有了喜色。
“欧阳教授,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向总部报告,实验已经成功?”谢由向站在防弹玻璃最前面的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老人问道。
“呵呵,恐怕总部已经知道现在的状况了吧,您又何必再问我。但我还是有义务向您说明现在的状况。我们刚才的测试是在抑制了她一部分大脑活动的情况下进行的,而且我们运气不错,找对了该抑制的部分。要不然……后果,您已见过了。”欧阳栋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虽然还是一脸的和蔼,但话语里的森森寒意却咄咄逼人。
“老先生,我也有义务向您说明现在的状况。公司才不会在乎躺在医院里的十几个人,这就是他们需要的效果。总部不希望您把她变成什么高仿人类,他们要的只是部杀人机器。我的人死得越多,他们越是满意。”谢由显得有些愤怒,他知道总部那些人并不关心他们这些人的生死,相反他们还希望那个东西能杀更多人。而眼前这个满脸慈爱的人,虽然满嘴的仁义道德但对他手下的伤亡也是漠不关心。
欧阳栋似乎是被谢由刺激到了那根最敏感的神经,脸上原本慈爱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到让人恐惧的表情。他的眼睛泛着血丝,脸被憋的通红,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欧阳栋立刻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怪异,便抬起他那已经开始剧烈颤动的手向自己的上衣口袋摸去。他抽回手时,一个白色的药瓶掉在了地上。站在他身旁的工作人员先是被他奇异的举动吓得退开了一些,现在看他的药瓶掉在了地上,连忙又上前帮他捡起药瓶,飞快地打开瓶盖,倒出一枚红色的药片,送进了欧阳栋的嘴里。欧阳栋的手终于停止了颤动,他闭上眼睛,开始大口喘着气。
“呵呵,老先生保重身体,还有伟大的事业等着您呢。”谢由的这句挖苦并不是诚心要落井下石,只是他刚刚也被欧阳栋的怪异反应吓了一跳,特别是当欧阳栋用他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的时候。现在的事态好像已经得到了控制,这句话与其说是在挖苦欧阳栋,更像是在为他自己压惊。
欧阳栋似乎并没有听到谢由说了些什么,他自顾自地喘着气,片刻之后,他的气息稍平便轻轻挥手,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还要麻烦谢队长加派人手看守,你们都回去休息吧!”然后他又转头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轻声说道:“扶我回去!今天的事不要让小燕知道。”
穿白大褂的人们三三两两离开了房间,谢由和他的手下们却没有人挪动半步。过了许久,一个皮肤白皙,身材壮硕,梳着一头油亮金的人操着一口英式汉语说道:“队长,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谢由似乎是从睡梦中被人惊醒一般,回头拍了拍那人的肩头说道:“不要掉以轻心。”便向门口走去。
谢由只走了两步,欧阳栋那血红的眼神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袋里,他停住脚步再次回头对那人说道:“阿尔瓦,你知道董事长为什么一定要我留在这里吗?”他只是稍微停顿,不等那人回答便又说道:“她觉得你太优柔寡断。我也提醒你一句,不要被那些人的外表欺骗了,就算外表已经老弱如欧阳栋那般也要时刻有枪对着。记住,我跟你说的是用枪监视而不是用眼睛。”
叫阿尔瓦的男人如受了惊吓一般,挺身站直,大声回到:“是!”
谢由看那老外被吓住了,稍微舒了一口气又说道:“也要注意分寸,别让那老家伙察觉了。你再派个人去查一下这个老家伙到底有什么病?”
“是,队长。”男人还是挺着身子,他用这样的态度表明了自己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