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宫中递了消息来,萧皇后和太子那边已经动手了。”
靖王府书房里,江望递了一盏热茶给他。
“嗯,知道了。”周宴南坐在椅子上,手杵在桌子边缘揉了揉眉心,“江望,明日派些人去春城巷守着,那里不太平。”
江望答:“是,主子。”
周宴南所说的不太平,有两层意思,一来是因为他今日所见,虞桑宁宅子门前那些污秽物,惹他心烦。
二来,则是因为,他有预感,虞昊东只要还在上京城内,以他现在的处境,除了虞桑宁那里,他根本无处可去。
周宴南想了一会儿,又淡淡开口道:“你觉得,虞昊东是凶手吗?”
江望道:“属下认为,虞昊东虽然品行不端,心怀不轨,但谋害四公主和将军一事,他没那个胆子,主子……此事定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若真如此,那虞昊东万一落到了他手里,怕永远也开不了口了。”
“主子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在太子之前把人找到。”
“嗯,下去吧。”
周宴南摆了摆手,起身往厢房走去,自从出事过后,他已经好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周宴南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见到了四姐,见到了吴起……
还有他义父,他的阿娘……
周宴南翻了一个身,俊秀的眉眼动了动,半梦半醒间,他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路走来,他失去了太多的东西,走到最后,没曾想过……只剩他孤身一人。
他终究是没能保护好自己所在乎的人,而如今……他想护的,也唯有一人了。
——
晟元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小寒。
皇帝驾崩。
紧接着边疆也传来噩耗,西蛮听说东梁大将军吴起已死,于是卷土重来,先后攻破了东梁防守占据了嘉陵关和谷门关两个要塞之地。
顿时,朝堂内外乱做一团,百姓们人心惶惶。
周霁川如愿登上了皇位,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吴起死后,周霁川让周连安接管了他的兵符,他手底下足足有五万大军。
初登皇位,朝中局势混乱,周霁川刚继位就把朝中几个重要的位置换成了他的人,底下人的敢怒而不敢言。
周霁川原本与周宴南就不对付,如今他得了势,第一个要解决的,自然是周宴南。
可自从他登基,一向高调的靖王府却悄悄收起了锋芒,似乎有意在避着他。
好几次,周宴南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上朝;就算来了宫里,周宴南也是谨言慎行,对他这个皇上听之任之,丝毫不给周霁川挑刺的机会。
这样一来,周霁川便找不到为难他的道理。
如今,还有一个让他头疼的事情,就是……西蛮来犯。
皇帝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做的,内忧外患同时难,让周霁川险些乱了阵脚。
李琼见他这般烦恼,于是出了个主意:“皇上,西蛮这般欺人太甚,奴才以为……应当派人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些粗莽野人。”
周霁川何尝不想这样,他道:“伽关地势险恶,环境恶劣,眼下正值隆冬,那里恐怕比上京城冷上千倍万倍,西蛮此番占据天时地利,纵然我军兵强马盛,恐怕也难胜出。”
“孤初登皇位,这其中变数太多。况且,如今朝堂之中,能带兵出征的又有几人?”
东梁谁人不知,吴起守护边疆,这十几年来实属不易。
真正能带兵与西蛮一战的人,除了吴起,也就只有周宴南了。可周霁川却不想让靖王手里有兵,甚至连北漠大军,他都是要想个法子收回的。
李琼老奸巨猾,自然看穿了周霁川的心思,于是又出了一个主意。
李琼道:“皇上所言极是,如此说来……西蛮此番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我军要想赢下这一仗,恐怕要付出很多代价……不如,和谈?”
“和谈?这不就是认输?”周霁川皱了皱眉,气急败坏道:“东梁乃泱泱大国,又怎会向一个小小的西蛮低头?你出此等计谋,莫不是想要将孤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
李琼:“皇上莫急,此计虽说有些不妥,但自古以来,成大事者……都是能屈能伸者。西蛮再厉害,它也只能在边疆为所欲为,一旦进入平原地区,我军定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所以他攻不进来,但眼下局势动荡最主要还是要稳住军民之心,皇上若是愿意割舍掉一些东西,换回东梁暂时的安稳,等来年春天,再夺回去便是了。”
周霁川道:“说得容易,就算孤愿意背负这身骂名,和谈这么大一件事,孤该排谁去呢?”
“回皇上,自然是,非靖王莫属了。”
“你觉得他会答应?以我对靖王的了解……他最恨西蛮人,他宁愿战死沙场,也不可能会答应去和谈。”
李琼笑了笑,道:“若他拒绝,那便是抗旨,皇上趁机夺了靖王的兵权,再将他关起来,不就解决一个难题?”
“李公公打得一手好算盘,若是他去了呢?”
“那再好不过了……曾经威风凛凛的战神委身去和谈,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愤怒?世人就算要骂,也是先骂他靖王。”
周霁川低着头沉默,良久,他才缓缓说出了三个字:“传靖王。”
李公公俯着身回了个‘嗻’,退出了太和殿,脸上的笑意渐渐明显。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黑云笼罩之下,似乎有点点光亮从云层中破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