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里村人杰地灵,鲜有外人闯进,除了环境潮湿之外,再适合周宴南养伤不过了。
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真正远离宫里那些是是非非和明争暗斗。
虽说眼下时局动荡,上京城的天可能瞬息万变,但他只要看一眼虞桑宁那双如秋水盈盈的眼眸,就什么抛在脑后了。
他身上的伤愈合还需要一些时日,心想着反正回去了他也没心思养伤,只想一门心思往春城巷跑,倒不如……将计就计,就留在此地养伤,最起码在这里的时候,虞桑宁好像没那么讨厌他,抗拒他。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她确实非常喜欢这里,闲来无事就和那几个小孩子一起在草地上玩耍,睡觉……
起风的时候,周宴南会坐在屋檐下的木凳子上,看她们放纸鸢。
虞桑宁还是和以前那样,开心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嘴角处会有浅浅的梨涡。
以前……是指,虞家还没有出事之前。
周宴南在东宫偶尔能看见她的笑。
而现在,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又笑又闹,满眼宠溺,他也在笑着,那一刻……周宴南的心仿佛跟着她脚步的旋律,一起跳动着,愉悦着。
周宴南浅浅抿了一口茶,再抬眼,只见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因为……
他看见了虞桑宁放纸鸢时,不经意露出那只手腕,是她手上的那只手。
白皙细腻的玉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白纱,末了有个好看的蝴蝶结,像是个精心打扮的装饰,没人会在意。
可周宴南却知道,他甚至能想到……那一层层纯白的白纱底下藏着的,是她的伤痛和绝望。
整整十一道伤痕,她是在何等绝望的境地,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而把她逼到那步田地的人,是他自己……
心暗暗的疼起来,无法阻止无法忍受的,狠狠的抽痛起来。
原来,后悔到极致,竟是这种感觉。
……
虞桑宁和那群小孩子玩的开心又投入,以至于周宴南是何时离开的,她都全然不知。
一直到天色渐暗,那群孩子渐渐散去,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上了阁楼,本打算回房休息,却看见隔壁周宴南的房间还亮着烛火,于是蹑手蹑脚的挪过去,想看看他在干嘛。
透过窄窄的门缝,先是闻见一阵醇郁的酒香,才看见周宴南独自饮酒。
褪去了外衫,只穿了薄薄的里衣,缠在他上半身的纱布清晰可见,好像隐约也能看到他身上的伤。
正在这时,戈村长亲自拿了些药膏,正准备帮他换药,却不想撞见了正在偷看的虞桑宁,有些奇怪:“虞姑娘,你怎么不进去?”
这突然的一声,差点把正在偷看的虞桑宁魂都吓飞了。
她浑身抖了个机灵,轻轻拍着胸脯,结结巴巴道:“啊……?我,我正打算进去了。戈村长,您请。”
虞桑宁殷勤的帮他推开门,脸上写满了尴尬。
周宴南听见门口的动静,够着头看了眼,看见虞桑宁那副模样,就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微笑着站起身,看着戈村长手里的药和崭新的纱布,故意说道:“村长,换药这事就不用劳烦您了,让我夫人替我换就行,您何须亲自跑一趟。”
“我……!?”虞桑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想起让她换药的?
她早就不是周宴南的伺候丫头了。
哎等等……他刚才叫她……夫人?
虞桑宁瞪了瞪眼睛,望向周宴南,只见他伸手轻轻将虞桑宁拉到自己身边:“我夫人心灵手巧,换药这种事,村长就放心吧。”
戈村长听他这么说,觉得有理,毕竟人家是夫妻,这些小事,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回道:“那就让你夫人替你换药吧,还有……周公子,你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还是少喝些酒。”
“闻着你家的酒香,一时没忍住。”周宴南温和的笑着说。
戈村长也笑笑道:“不愧是年轻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任性妄为……行了,我就住楼下,有事叫我就行。”
周宴南:“嗯。”
都走到门口了,没想到那戈村长还回头满脸认真的说了句:“喝酒可以,但周公子还是要克制一些,反正你们夫妻俩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嘛。”
虞桑宁差点被这句话噎死,这说的什么话!
她急忙张口解释道:“村长……我们不是……!”
话说到一半,被周宴南大声打断:“我们会注意的,村长还是早些休息吧。”
虞桑宁:“……”
看着戈村长离去的背影,虞桑宁羞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