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照,翠微寺隐于苍翠山林之中,钟声悠扬,回荡于空谷。
大太太身着华服,领着婉初与明初,三人乘坐三辆雕花马车,沿着蜿蜒小径缓缓而行。马车旁,各自的丫鬟跟在自己主子身旁。几个婆子与小厮随行,神色恭谨。
前一日,大太太去找大老爷,问及谁要跟着去寺庙还愿,大老爷却说:“这后宅事情,都交给太太你做主。只一样,叫六丫头接着好好反省。”
看来大老爷对柳姨娘和明初还心中有气。大太太心中一笑,可脸上却做出一副恭敬模样。
大太太温柔一笑,道:“原本老爷了话,我是该听的。只不过,明初毕竟及笄了,女孩子家面皮薄,关了这么久,老爷也该消消气了。说起来,她也是为生母担心罢了。”
大太太甚少这么柔和,大老爷也缓下态度来。他想了想,翠微寺只有些中老年的和尚,想来明初也不会干出什么荒唐事来,这才允了。
明初坐在马车里,神色蔫蔫的。天青坐在一旁,见明初这样,心里止不住的担心:“小姐,总归咱们是出来了。大老爷心中还是有咱们的。”
明初没吭声,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天青有些焦急,六小姐这副模样,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生在大户人家,又是庶女,若是不争不抢,又失了长辈欢心,若是随意被配了人家,一辈子都完了。
天青咬唇。不行,一定要让六小姐振作起来。
“小姐,您不能这样,您瞧瞧九小姐,在您关禁闭的这几日,和二小姐交好。您瞧,二小姐还把她房中的二等丫鬟碧桃给了九小姐。小姐,您想想,您能被那外来的乡巴佬比下去吗?”
明初眼睛一亮,‘刷’地一下掀开了马车帘子。
明初探头看过去,天青所说不假,那碧桃果真亦步亦趋地跟在婉初的马车后面。
明初眼中渐渐燃起斗志。天青说的不假,若是自己再这么消沉下去,只会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婉初安静地坐在马车中。香杏坐在她身边,时不时地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碧桃。
见碧桃规规矩矩地跟在马车后,香杏有些不悦。可碍于碧桃是二小姐送来的,香杏没法说些什么,只得在无人处小声和婉初抱怨。
“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已经叫画扇去收买茯苓了吗?”
香杏鼓着腮帮子自己生闷气:“难不成二小姐知道茯苓还是向着我们的?”
那日茯苓和婉初解开心结后,便将画扇和娴宁的所作所为说与了香杏听。香杏也是没有想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菩萨小姐,竟然会有这么一副深沉心思。
“难道?!”香杏想到了什么,一拍巴掌,刚想说话,又想到碧桃就在马车外,忙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二小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婉初想了想,摇摇头:“茯苓那边应该没有什么动静,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塞银子给茯苓了。”
“我想。。。”婉初想到某个细节,顿感棘手。“我想,娴宁是打听到了,我去请安,从来只带着你,而把茯苓留在房中。所以这次上香,我大概率还是只会带着你。”
“所以,她才会特地派了一个人来,借着大太太手送过来,叫我无法拒绝。”
是了,周妈妈把碧桃送过来的时候,也是对她说,碧桃比她屋里的丫鬟更懂还愿的规矩。
“毕竟这儿是冀州,和九小姐所待过的泉州有所不同。这还愿时,还请九小姐多听听碧桃的提点。不然,坏了翠微寺的规矩,佛祖知道了,只怕这愿望要落空了。”
周妈妈笑眯眯的嘱咐,自己只能一一答应下来。
娴宁这一手,是想做什么呢?婉初安静的思索着,脸色渐渐变得深沉。
马车越往山门走,来往的香客就越多。都是些信男善女,有祈福的,有还愿的。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婉初听着外面嘈杂的人声,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香杏。”婉初唤道,“到时候,咱们两人千万不能走散了,一定要紧紧的跟着大太太。”
香杏点点头。她虽然不太明白,可小姐说的话,在她这儿,便是圣旨。
婉初攥紧了手中帕子,心中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
她跟着大太太上过一次香,知道姜府女眷上香流程。先是拜佛,之后便会去一旁的厢房休息。
娴宁心思深沉,又会调香。若是碧桃趁着人多,到处都有陌生男子的时候,对自己做点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娴宁人在姜府,又病着,就算自己被暗算,只怕大太太也猜不到娴宁头上。
只不过,自己若是名声坏了,连带着姜府女孩儿的名声都完了。没见明初私下勾引盛行远,大老爷和姜老太太知道了,都纷纷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吗。
娴宁会不顾自己的名声,对自己做这种事儿吗?
婉初不敢赌。一个对自己亲姐姐都敢下手的人,到底会有多少良心。
婉初轻叹了一声,如今之计,只能紧紧跟着嫡母,不然,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法子了。
但愿娴宁只是想找个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马车缓缓行驶,终于到了山门下。从这儿,就要香客们自己上山了。好在姜府自己带了小轿,不用太太小姐们亲力亲为。
婉初和明初从马车上下来,头上已经戴上了锥帽,让人看不清楚她们这些未出阁小姐的容颜。大太太见状,满意的点点头,率先坐进了轿中。
香客们见到这阵仗,都知道这是冀州城里富贵人家的家眷前来上香,纷纷离的远了些。婉初见状,轻轻松了口气,也跟着坐进了轿中。
婉初暗暗看了一眼碧桃,只见她神色如常,不争不抢,跟在香杏后面。婉初咬咬唇,不知这番上香还愿,会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大太太坐在轿中,闭着眼睛歇息,心中却回想起昨日里,娴宁对她说的那个恳求起来。